太離譜了。
奚梔洛看著湛斯寒拉開一扇又一扇門，每次穿過過道都會跟孔卻和韓朝開啟照面，然後又各自奔向相對的門。
奚梔洛想抓住孔卻，卻每次都差一點。十米長的過道，愣是因為穿門走了三分鐘。
奚梔洛的頭在來回穿梭間轉得暈乎乎的，終於到達最後一個場景。一號已經恭候多時。
他和五號隔著人海相望，唱出最後的歌詞：
“從此是路人，相顧不相識。”
這首歌大概講了這麼件事：少年相識於學校，一見鍾情，再見囚禁，兩人一直在愛和囚禁之間徘徊，最後因失憶而放手。整體基調是悲情。
一號和五號遞給孔卻和奚梔洛兩隻包裝精美的虞美人花束，一枝白色，一枝紫色，以及偷偷塞給奚梔洛的芝士條。
“所以你們倆個是怎麼回事？”
奚梔洛一手握著花束護著孔卻，一手拿著芝士條，邊吃邊問道。
“這是我的兼職，韓朝是我的助手。他是過來開實習證明的。”
湛斯寒十分自然地回答道，面上端的是溫和禮貌的人樣。
“那你們忙去吧，我和孔卻繼續逛。”
奚梔洛聞言帶著孔卻轉身就走，彷彿剛才的問題只是走個過場。
眼看兩人又要跑路，湛斯寒連忙繼續說道：
“現在已經下班了。我是為解決韓朝和孔卻之間的誤會來的。也是想把一切都解釋清楚。”
奚梔洛聞言腳步一頓，覺得湛斯寒和韓朝一起對她和孔卻很不利，思考片刻決定聽聽湛斯寒怎麼說，於是對湛斯寒說：
“時間不早了，你們誰開車了，我們回去的路上談。”
讓韓朝和孔卻單獨待一塊太危險了，讓孔卻先走也容易出意外，不如一塊離開，還有保障。
湛斯寒看著朝這邊投來好奇目光的行人點了點頭，領著三人上了自已的車。
“好了。我先總結我們四個。之前你否了拿我當擋箭牌，實則追求孔卻的事。這需要你重新解釋你資訊素失控的原因，以及你對孔卻到底什麼意思？
韓朝之前有囚禁孔卻的案底，說自已自私重欲，一個勁欺負孔卻是孔卻自找的，自已只是個愛情至上的受害者。這你想怎麼編，不，是怎麼解釋。
不要說什麼AIpha都這樣。我不這樣，我之前的家人也不這樣。如果你這麼解釋，我覺得於情於理我都比韓朝更合適。
還有你和韓朝是什麼關係？通訊專業為什麼要開場景演員的實習證明？”
奚梔洛靠在後車座上雙手抱臂問道，眼睛在駕駛座上的兩個AIpha身上打轉。
“我對孔卻沒什麼意思，經過調查我遇見的可能是奚小小，你跟奚小小待在一起過，染上她的資訊素才產生的誤會。
韓家之前的教育都是狼性的。在他們家下手不狠，很有可能淘汰，也就養成他佔有慾強的性格。韓朝本性是喜歡孔卻的，只是喜歡錯了方法。
至於最後的問題是韓朝還想追求孔卻求我辦的事。知道孔卻喜歡音樂特意做的道歉驚喜。”
湛斯寒的回答和他開的車一樣平穩，認真的語氣讓他整個人的話連同韓朝都變得可靠。
“韓朝那你覺得他對孔卻不感興趣的話可靠嗎？你對孔卻又有什麼要解釋的？編輯成簡訊發過來。”
奚梔洛又把目光落到韓朝身上，繼續提問道。她沒有給韓朝挖坑，一是同一招不管用，二是她想見識一下韓朝的pua的能力。
韓朝聞言沒說什麼，只是默默打字。湛斯寒說過，以孔卻目前的反應，他不能逼太緊，有時候要學會保持沉默冷處理。
叮咚。
奚梔洛開啟簡訊，移向孔卻確保讓他也能看見：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對孔卻的喜歡，只是堅信沒有人比我更愛他。他來之前我是一個人，他走了，我就回到一個人。
對於他我心中有很多歉疚，我多想一直在他身邊，照料他，打理他的生活，為他設定美好如童話的身邊人，只是希望他能過得好一點，這都是我對他愛的具象化。
我知道他渴望自由，但我渴望他。我一心一意地愛他，希望他能主動靠近我一步，我們連在一起的前半生是我無比珍視和懷念的記憶，我知道只有我停在原地，但我不敢離開，怕他有一天回頭找不到我，怕我不能及時在他身邊。
他離開的每一天我都擔驚受怕，高興他為理想奮鬥，嫉妒陪在他身邊的人，每每到晚上，看見月亮我都會比昨天更思念他。
我不知道他家裡是怎麼表達我的喜愛的，當他為我回來，我幾乎難以抑制我的激動。原來我不是單相思，他也喜歡我。他回來那天是我生日，他是我十年以來的願望。
對不起，孔卻。我沒想到我的愛會讓你如此困擾。可我真的好喜歡你，你是我缺失的另一半，擁有你我才完整。
孔卻沉默地看著韓朝的“小作文”，雖然他沒有說話，但奚梔洛看得很清楚，孔卻的指尖在顫抖。
他猶豫了。
奚梔洛有些迷茫。她突然不知道接下來她該做什麼。
在她看來，孔卻有著和過去的自已一樣的毛病——總是心軟。利他不利已的性格是溫柔亦是酷忍。她在受傷中學會放手，可孔卻沒有，他還有“他會改的”希望。
韓朝的作文意外的文青，很好地抓住孔卻對美好的幻想。因為和她設計的見面性質相同，所以她一眼就知道韓朝的主意——用足夠吸引人的浪漫去掩蓋那些經不起推敲的真相。
但她說出真相又會好嗎？就像孔卻說的，他不指望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大學生可以從一個軍火商手裡救出他，她只是他不甘心的放肆。
心甘情願地回去回不回比被憤怒的韓朝抓回去懲罰要好？短短几天的相處，奚梔洛就沒有初來乍到時無知的自信。她應該知道的，一個好人跟一個有權人沒有可比性，她沒有時間去追趕，他亦沒有時間去等待。
在不平等中堅持平等，根本就是弱者才會做的事。強者已經掌握並熟悉規則，憑什麼要為那群爬不上來的弱者讓步。爬上來把他們拽下來才是他們眼中的平等。
可這是AIpha之間才能做到的事，Omega一開始就被當成贏者的獎勵排除在外。
“孔卻你怎麼看？”
奚梔洛詢問一旁的孔卻，想聽他給出的答案。
她不確定她給出的答案會不會讓他受傷害，她做不到感同身受，即使從上帝視角，從兩個人分別的視角看他們的恩怨依舊做不到。
車上只有沉重的呼吸聲，所有人都等著孔卻的答案，為此不惜放緩心跳。
“我……對不起，奚梔洛。”
孔卻像是在沙漠中步行數天的旅者，從嘴裡吐出沙砂般的無盡的荒涼。
他決定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