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道路顛簸，馬車在石板路上搖搖晃晃的前行，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車廂內的黎昕，懶散地靠在側旁的車廂壁上，一頭青絲隨意束在腦後，顯得有些凌亂。

從黎昕他們離開熙城到現在，已經三年多了。

這三年裡，他們從貴州出發，走過廣西、四川、陝西、河北、東北……，幾乎是把全國都走了個大半。

而隨著他們在各地的巡演，李家戲班子也逐漸聲名鵲起，黎昕的名氣更是傳遍了全國。

現在說起梨園、戲曲，人們大概首先想起的就是黎西棠了，勝似海棠醉日，梨花帶雨，這是人們見過他後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

這也是他們出來的主要目的，現在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

而黎昕以新月飯店為由頭的情報組織，也幾乎遍佈了全國。他們每停留在一個地方，黎昕就會在那裡留下個情報據點。

情報組織之間的聯絡，是透過黎昕在系統商城中購買的傳信玉牌進行的。

傳訊玉牌，就像是隻能發訊息的簡陋版手機。

但因為現在還沒有手機，黎昕也只能先用這個代替。

目前來說也算是足夠了。

而在接下來不到一年的時間裡，他們只需要在回熙城的路上，找幾個比較繁華的地區，唱幾場戲就夠了。

這很輕鬆，畢竟戲班子如今名聲，已經不是從前能夠比的了。

現在他們在某地巡演，當地的富豪巨賈都會爭著邀請他們去自已的府邸或莊園演出。

而黎昕登臺的次數也是越來越少，只有在一些比較富庶的地區演出，或者是權力較大的人物邀請，他才會親自登臺。

而他們現在前往的浙江杭州，也是著名的江南水鄉，出了名的富庶之地。

張起靈在前兩天離開隊伍了，每當到了某些地方後，他就會時不時的“失蹤”個幾天。

但最後他也總會追上來，和他們一起離開。哪怕有時沒趕上，過幾天后他也會追上來。

這兩年裡他一直都是這樣。

每次他離開再回來時，總會帶些東西。

有時是古董珍寶、靈花靈草或珍貴藥材。而有時，則是會帶著不少的傷。

幸好大部分的時候，僅是一些皮外傷。只是張起靈的體質有些特殊，傷口癒合困難。

所以黎昕特意為他煉製了一些傷藥，能讓他的傷勢快速癒合，給他隨身帶著。

但也有時候，他也會傷的比較嚴重。哪怕用上黎昕的藥，也要休養上一兩週。

黎昕也因此和張起靈談過，但作用卻並不大。

他就像是天生不懂得疼痛一樣，對自已下手毫不留情，取自已的血當做消耗品用毫不猶豫。

黎昕也大致能猜到，他這樣做的原因。

大概是因為從小就習慣了，從沒有人教過頭要愛惜自已的身體。

只是一遍又一遍的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你的血是很好用的工具，可以隨意使用。

這樣哪怕最開始他還會感到疼痛，但次數多了後也會麻木吧！

甚至還可能在自已的心底裡也記住這一點。

所以黎昕在很早之前，就開始著手調查張起靈的身份資訊了。

但可能是因為情報組織還沒有徹底發展起來，也可能是張起靈背後的勢力藏的太好，他得到的訊息可以說是幾乎沒有。

只是知道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傳言張家在東北出現過，黎昕為此還特意去了東北一趟，但結果卻不怎麼如人意。

他只知道了張家是一個很厲害的家族，裡面每個人都很強這樣，籠統又寬泛的概念。

後來黎昕還是根據張起靈透露出的一些訊息，和他日常的行事風格，猜出了一些事情。

張起靈的身手很好，甚至可以說的上是異常的優秀，在他年少時應該是經過精心的教導和訓練。

這從他的氣質和偶爾的行為舉止中也能印證。

而且他身上還有濃厚的麒麟血脈，這個世界不可能有能化人的麒麟，和人類來個絕世之戀。

自已獲得血脈的方法別人也不能復刻，那就只可能是家族遺傳。

而且能有這種本事的家族規模肯定不小，但卻能讓人一點訊息都查不到。

那說明要麼這個家族的勢力大到完全封鎖了訊息，要麼就是家族敗落，已經消失。

但黎昕覺得，大機率是第二種可能。

不然怎麼會讓天賦這麼好，而且還失了憶的張起靈流落在外。

但也正是這一點讓黎昕疑惑，按理說張起靈這樣的天賦，無論如何也該是家族核心的人員吧！

難道他們整個家族都是他這樣對自已毫不在意的性格嗎？

黎昕真的有些不明白，但他也沒有多想，畢竟其他人怎樣和他也沒什麼關係。

他要做的，只是把張起靈的觀念糾正而已。

但這也不是立刻就能做到的，黎昕本想著之後慢慢潛移默化去改變，畢竟以後的時間多著呢！

但這樣的想法，再一次張起靈重傷回來後改變了。

那一次，張起靈外出回來時傷的格外嚴重，整個人都處於一種失血過多的休克狀態。

如果不是他的空間裡有黎昕留下的保命藥物，他甚至覺得張起靈都不一定能活著回來。

之後黎昕給他檢查時發現，那些傷大部分都是他自已放血造成的，而且根本就沒有仔細的包紮。

就連最外面的一層紗布，都還是為了不讓他生氣，回來前臨時給自已包紮了一下。

所以那一次，黎昕是真的生氣了。

但他也明白了，有些事必須趁早糾正，沒有那麼多時間讓他慢慢來。

一些事張起靈必須得記得，哪怕一時不能理解，他也必須記在心裡。

所以在張起靈痊癒，再次提出要出去時，黎昕堅持要跟他一起。

張起靈本來是有些猶豫，但在黎昕得堅持下，最終還是他們一起出去的。

張起靈出去是去下墓的。

黎昕之前就隱隱知道，所以也沒感到驚訝。

他跟著張起靈一起，進了一個墓穴。

他們在古墓裡穿梭，遇到了不少的危險，但大部分都是他們很輕易就能應對的。

不過還是有小部分的危機，讓他們也難以招架。

比如屍鱉群、血屍，還有一些其他奇奇怪怪的東西。

而且黎昕在裡面受限很嚴重，幻術、瞳術對那些東西幾乎完全沒有作用。

他只能靠身手武器和他們正面對上。

而且這一次，他們的運氣也似乎格外的差，一路遇上了各種各樣的兇邪之物。

前面剛解決完好些血屍，後面就被屍鱉群圍了起來，黎昕還不小心弄死了屍鱉王。

這幾乎把他們逼到了絕境。

也就在這時，張起靈想要放血驅趕屍鱉群。

但黎昕卻先他一步，直接在自已手臂上劃了一道口子。

用自已的血把屍鱉群驅逐開，然後他對張起靈說：

“我的血液也有用，而且我的身體癒合也沒有障礙，不如讓我來。”

然後一路上黎昕就用自已的血開路，如果傷口恢復的太快，他就會重新再劃一道。

張起靈根本阻止不了，黎昕也不會讓他阻止。

最終他們走出了古墓，但黎昕也因為失血過多而臉色蒼白，身體乏力。

這是張起靈第一次見黎昕這麼狼狽的模樣，衣衫凌亂、神色疲憊，手臂上還有著幾道明顯的傷痕。

張起靈有些怔愣，也有些不知所措。

這樣的傷放在他身上是稀疏平常的，他習慣了。

但在黎昕身上，他卻覺得自已很不舒服。

所以他盯著黎昕手臂上的傷，但又不知道自該說些什麼。

這時黎昕卻對著張起靈開口了，語氣很是平靜輕鬆：“好了，我們出來了，先回去吧。”

話裡一點要處理手臂上傷的意思都沒有。張起靈只覺自已心裡很不舒服了。

“先處理傷口。”

張起靈一貫平淡的語氣都顯得有些沙啞。

“它和你的傷口不一樣，很快就能癒合。而且你不也一直這樣嗎？”

黎昕語氣仍沒什麼變化。

張起靈先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道：“我們不一樣。”

不一樣，那裡不一樣，有什麼麼不一樣？

黎昕快被他氣死了，但他還是深吸了口氣，按捺下情緒，認真的看著張起靈，一字一頓道：“我們沒有什麼不一樣。”

“你劃傷自已取血時也會疼痛，哪怕你已經習慣了。而我劃傷自已時，你也會感到難過，和我看到你受傷時一樣。”

他微微停頓，然後認真的注視著張起靈：

“我尊重你的選擇，也尊重你的生活方式，但那是在你能真正明白，自已行為所代表的含義後。”

“你可能對有些話不太理解，現在我也只希望你能記住一點。”

“你受傷我會難過，很難過，就像你現在一樣，所以不要讓我難過好嗎？”

張起靈不知道自已應該怎樣反應，從沒人告訴他這些。

所以最後也只是悶悶的回了一聲“好”，然後就立刻給黎昕包紮起來了傷口。

但從他後來的情況看，張起靈是真的記住了這一點。

雖然在必要時他依舊會取血來用，但至少不再像之前一樣對自已下手毫不留情。

黎昕對此很滿意，在他看來，在自已把人撿回來之時，這人就是自已的了。

他之前是怎樣的黎昕不管，但今後，他要張起靈必須懂得“人”的一切。

好在第一次的教學很是順利，其他的可以慢慢學。

所以對他之後單獨出去，黎昕也並不怎麼擔心，只是讓他早些回來。

而這次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