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分歧
在瑟洛絲出手後，信眾對她的信仰再一次加深了許多。
並且這一次，和以往完全不同。
她能夠感受到那種彷彿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虔誠。
只是這種虔誠無法再令她高興地接受。
那複雜的心情在她心底不斷打轉。
最後變成了嫌惡。
飄落在至冬的雪，似乎也不再那麼潔白無瑕。
食物問題依舊繚繞在部落的上空，像是一隻徘徊的幽靈，隨時都會落下。如果李一沒有接手對部落的控制權，那麼一個月中，這個部落便會在飢寒交迫中徹底消失在風雪裡。
但在他接手之後，這個時間被硬生生拉長到了半年。
半年裡，李一不斷帶著部落四處遷徙，不去尋找野生生物，而是不斷尋找其他沒有魔神庇護的部落，又或者，庇護的魔神過於弱小的部落，發動襲擊，進行劫掠。
這與冰王教所信仰的東西相去甚遠，但是沒有人覺得有什麼問題。
他們在李一的帶領下，不斷髮動進攻，毀滅吞併其他弱小的部族，而後延續自已的生存時間，抵禦不斷掃過北風平原的寒潮。
瑟洛絲沒有被李一繼續放在後方，而是帶在了部隊裡，看著他親自指揮那顯得有些原始的軍隊如同野獸般將敵人一個個撕碎。
那些讓她決心建立一個沒有紛爭的世界的殘酷畫面不僅沒有消失，反而增加了。
而這一次，她是侵略者。
被李一帶到軍隊中僅僅參加了三次戰爭，瑟洛絲就再也無法忍受了，當即便質問李一：“你明明說過要幫我建立沒有紛爭的國度的！可現在你又在做什麼！？去屠殺其他的部落！？”
李一仍然沒有理會她的質疑：“從下一場戰爭開始，你來負責指揮。”
“我來？我才不要！”
瑟洛絲一臉驚詫地伸手指了指自已，而後厲聲喝道。
“我不喜歡戰爭！你明明應該知道的！”
“你的記性很好，那麼應該記得我說過的話吧。”
“什麼話？”
“戰爭一旦開始，就不會停下。”
“我想要消弭戰爭！不是掀起更大的戰爭！”
“那麼我再給你出一個考題吧，提問，如何能夠讓戰爭消失？”
“……我要是知道的話，當初就不會拜託你了。”
“那麼我現在給你回答。”
李一盯著少女仍然澄澈的眼神，一字一頓地說：“戰爭，只有用更大的戰爭，才能扼殺終止。”
“這是什麼歪理邪說！”
瑟洛絲並不認可這種說法。
“這就是我的辦法。既然已經開始了，到了這一步，那我就會一直推進下去，就算你中途反悔，我也不會停手。”
“……”
看著李一那一臉冷酷的模樣，瑟洛絲徹底感覺，她和他之間已經出現了巨大的分歧——而且，真的無法調和。
在沉默地相互對視了一會後，瑟洛絲收起臉上的憤怒，冷目盯著李一。
“那如果我命令你停手呢？”
李一聞言，露出一抹饒有興趣的神情。
“那你恐怕忘記了，當年我是怎麼將你從上百頭魔神的嘴下給搶出來的。”
“……”
瑟洛絲神情呆滯了一瞬。
然後才想起了一百年前的事情。
當時，她就快要被瓜分蠶食了。
然後被李一給帶了出去。
怎麼帶出去的？
當然是將那上百頭魔神全都揍了一頓，然後帶出去的。
那些魔神，是至冬這塊地方實力排行最靠前的魔神——否則都沒有資格參與那場瓜分盛宴。
但即便如此，李一還是能把她給撈出來。
現在回想起來，她才反應過來。
李一很強。
雖然李一幾乎沒有再出過手。
“我的冰王陛下，看來您是想起來了。”
李一靠近過去，臉上帶著此前從未露出過的殘忍笑意。
“那麼我再重複一遍吧。已經答應過的事情，就絕沒有反悔的餘地。就算你再想後悔，也已經晚了。就算你拒絕指揮，我也會讓你親眼看看，我怎麼用戰爭摧毀戰爭。我知道最近有人總是在你的耳邊吹風——但你最好不要做多餘的事情，畢竟，你也不想我將你的信眾一巴掌全都拍死吧？”
“……！”
說完那番話後，李一便離開了。
瑟洛絲一個人在原地駐足了許久。
從這一天開始，他們的關係徹底發生了改變。
不是朋友，恩人，也不是師徒。
只是單純的暴君和被囚禁的吉祥物——而已吧。
在從瑟洛絲那邊離開後，李一便碰到了從風中顯形出來的風之精靈。
她至今都沒有名字。
“剛才為什麼要那麼說？明明換種表述方式會更好吧？”
風精靈開口問道。
李一伸手搓了搓臉，將冰塊一樣的表情稍微舒緩了一下。
“但是那樣一來，需要花費的時間就太長了。”
“怕什麼，反正我們不是還有很長時間嗎？”
“很長的時間？呵……”
李一輕笑著搖搖頭，然後正色道。
“我只會在這裡再停留一百年，一百年之內，答應過的事情，我全都會做到，無論用何種手段。”
“……這麼著急——？為什麼？”
“我還得去一趟楓丹，然後順路去一趟須彌。”
“那也不著急吧，慢慢來唄。”
李一沒有接著這個話題開口，而是突然說道。
“天理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動靜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啊？天理……我這種小小的地上螻蟻，怎麼能揣測到天意？我哪知道。”
“等祂徹底處理完提瓦特上殘留的餘毒，祂會著手搭建新的秩序。”
“那不是很好嗎？”
“你知道新秩序的確立，需要透過什麼嗎？”
“……什麼？”
“一場更加慘烈的戰爭。你不覺得，現在的提瓦特上，魔神還是太多了一些麼。”
“……”
風精靈無法跟上李一的思路。
她只感覺，即便是要確立新的秩序，也不一定非要用戰爭吧？
龍族掀起的葬火之戰，距離現在都還沒有過去太久。
就又要接著打？
那得打成什麼樣子了。
李一也知道她現在聽不懂，便沒有進一步解釋的意思。
只是輕嘆一聲，自言自語道。
“已經沒剩下多少時間了。我本來是不打算插手至冬的事情的，但來都來了，隨手做點什麼倒也無所謂。在天理定下新的秩序之前，得趕去稻妻才行，然後在那裡多停留一段時間……”
“你不是璃月人嗎？”
風精靈呆呆地問道。
“嗯。但在稻妻那邊，我與故人有約，那邊的事情，可不是一兩百年能夠處理完的。”
“你怎麼那麼多約定啊……”
“是挺多的，不過似乎也沒有多少，基本上都完成了。”
李一單手託著下巴，看著風精靈，突兀說道。
“你回蒙德吧。”
“誒？我現在回去——？”
“我把你帶在身邊，教了你那麼多東西，也到了你該回報我的時候了。”
李一自顧自說著，沒有給風精靈拒絕的機會。
“回蒙德去吧，回去風吹起的地方。如果有人穿越了迭卡拉庇安的風牆，請你庇護他們。”
“……回去也不是不行，不過，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名字了？”
風精靈轉了轉眼睛，提了一個條件。
“你就那麼想要一個名字嗎？”
“那是當然，你都給瑟洛絲了，就不給我！明明我陪你的時間要更長吧？”
“好吧，那麼，叫你溫蒂怎麼樣？”
“好隨便！”
看著溫蒂那氣鼓鼓的樣子，李一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哪有隨便，這個名字我可是考慮了一百年。”
“騙鬼的吧！”
“你就說要不要吧。”
“要！那我走了？”
溫蒂變回了那青色的糰子，在半空中晃了晃。
“嗯。”
李一站在原地，目送這縷風的離開。
風雪捲動著他身上的衣袍，久久未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