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南書覷著穆雲崢的神情,明白過來穆雲崢這脾氣是衝自已來的。

他立刻提起茶壺,恭謹地又為穆雲崢倒上一杯茶。

穆雲崢斜著眼睛看著謝南書的一舉一動,茶一倒完,就伸手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他將茶杯再次重重撴在桌上:“再倒!”

謝南書只好再倒,他低垂著頭不敢有絲毫的差錯。

穆雲崢又仰頭將第三杯茶水乾了。

穆雲禮見此情景,很是為謝南書捏了把汗。

他想了想開口道:“雲崢,你這突然回京,是九堯那邊有結果了嗎?九堯皇帝見到佳和公主的遺體了?”

穆雲崢終於將視線自謝南書臉上移開,看向三皇子穆雲禮。

“佳和公主的遺體還在邊境的麒麟軍營中,等我返回時,再由我親自押送至九堯國。”

穆雲禮點點頭,又繼續問道:“那九弟呢?九弟可有同你一起回來?”

穆雲崢回道:“三皇兄放心,我方才就已經將九弟送到了父皇面前。”

既然面見了皇帝,那穆雲崢就不是無詔回京,謝南書聽到這兒,暗暗長出了一口氣。

穆雲崢看著穆雲禮:“不知三皇兄約見小弟的謝側妃可是有什麼要事?雲崢是不是回來的不是時候,打擾到你們二人了?”

穆雲禮笑了。

他這位六弟分明是知道了他與謝側妃在此,特意趕來攪局,現在如此一問,分明是故意為之。

穆雲禮看了謝南書一眼,又將視線轉向穆雲崢:“三哥請謝側妃到此品茶,是向謝側妃打聽個人,不過很可惜,那人已經不知所蹤了。”

謝南書此時正垂首立在一旁,既安靜又老實。

穆雲崢“哦”了一聲:“這麼說,三皇兄與謝側妃沒什麼事了。”

這一語雙關,聽得謝南書心裡一抖。

他眼角餘光偷瞄向穆雲崢,見穆雲崢火氣好似降了不少。

穆雲禮點點頭,笑著答道:“自是沒什麼事了。”

他聽出來了,穆雲崢這是帶著醋意來的,醋意之中更滲透出了一絲警告的意味。

“那就好,那雲崢就帶著謝側妃先行一步了。”穆雲崢起身,“六皇兄應是能理解雲崢的,畢竟雲崢與謝側妃分別已一月有餘。”

謝南書見到穆雲崢如此,倒是沒認為穆雲崢在吃醋。

自已現在畢竟是頂著玉蕘的名頭在外行走,今日與三皇子單獨在包間相約,自是折了穆雲崢的面子。

畢竟,沒有哪個男人能允許自已的女人在外拋頭露面,與其他男人在包間相會。

即使穆雲崢知道他是謝南書,是個男子,根本不會與三皇子有什麼。

可他現在畢竟還是玉蕘,是個女人,是瑾王側妃,所以,穆雲崢此時的反應倒是正常。

穆雲禮仍在衝穆雲崢笑:“三哥當然明白。”

他抬眼看向謝南書:“謝側妃,今日招待不周,改日雲禮再備酒席,定將今日的失禮補上。”

謝南書臉色一白。

這三皇子絕對是故意的!

穆雲崢已經將不悅表現得這麼明顯了,三皇子一個在朝堂混跡多年的老狐狸不可能看不出來。

結果他卻非要在穆雲崢臨走時來上這麼一句,給穆雲崢火上澆油。

他這真是缺德到家了!

他堂堂瑞王千歲這麼做,到底是圖什麼呀?

果然,穆雲崢臉色沉了下來。

“三皇兄只想著請六弟的側妃赴宴,怎麼卻對六弟隻字不提?難道咱們兄弟之間已經生分到如此地步了麼?”

穆雲禮搖頭:“怎麼會?主要是六弟貴人事忙,想必今日送了九弟返京,當日就得快馬加鞭返回邊境。皇兄我是不忍給六弟多添麻煩。”

謝南書皺眉。

這瑞王是怎麼回事?怎麼非得頂著穆雲崢說話?

之前在寧壽宮,謝南書看著他與穆雲崢相談甚歡,其樂融融,還以為他與穆雲崢兄弟和睦,現在看來,事實卻並非如此。

“三皇兄此言差矣,”穆雲崢將衣襬向後一撩,又一屁股坐下了,“六弟我就算再忙,與三皇兄吃頓飯的時間還是能擠出來的。再說,六弟怎能讓自已的側妃孤獨赴宴?畢竟這主外的事,還得是六弟親自來才行。”

男主外,女主內。

穆雲崢這是拿話在點自已,謝南書聽出來了。

穆雲禮笑意更濃:“既然如此,那皇兄這就安排,六弟稍等。”

說完,他起身出去了。

雅間內頓時安靜下來。

穆雲崢不說話,謝南書更不敢開口。

謝南書不用抬眼就知道,穆雲崢一直在盯著自已看,那兩道視線就好似兩把小刀,在謝南書身上不停地剮來剮去。

謝南書心裡一直在打鼓,他在想自已到底是哪裡做錯了,讓穆雲崢對他動了這麼大的氣。

難道,是自已變賣陪嫁的事,被穆雲崢知道了?

自已明明已經做得夠隱秘的了,這穆雲崢遠在千里之外,還能對自已瞭如指掌的話,那這也太可怕了。

可除了這件事外,謝南書自問這一個多月來,他再沒做過其餘什麼事情能觸怒穆雲崢了。

直到三皇子重新推門進來,穆雲崢也一直沒有對謝南書說上一句話。

酒菜不久就擺了滿桌,三皇子應是將蓬萊閣拿手的名菜都上了一份。

穆雲崢也毫不客氣,與三皇兄推杯換盞,你來我往,不多時,一罈酒就見了底。

期間三皇子想叫謝南書坐下一同用膳,誰知穆雲崢卻垂下眼瞼開口道:“男人吃席,女人就應該在一旁伺候,謝側妃還是應該盡好女人的本分比較好。”

畢竟謝南書是穆雲崢的側妃,穆雲禮即使心有不忍,也沒有置喙的餘地。

於是謝南書就站在一旁,伺候了穆雲崢全域性,夾菜倒酒,遞筷端湯,直到飯局已盡,也沒能吃喝上一口。

穆雲崢喝了不少酒,起身時雖然姿態仍穩,但眸中酒意已現。

他向穆雲禮抱拳告辭後,就伸手拉過謝南書的手腕,將人帶出了雅間,謝南書連向穆雲禮告退都沒來得及。

穆雲崢是騎馬來的,此時他棗紅色的戰馬正由侍衛牽著,立在蓬萊閣門外。

穆雲崢拉著謝南書行至馬前,一把抱住了謝南書的腰,藉著踩上腳蹬,翻身上馬之機,忽地一下將謝南書攬腰放置到了馬背上。

謝南書未來得及戴帷帽,於是他那驚慌失措的表情,就被站在三樓雅間窗前的穆雲禮看得一清二楚。

穆雲崢將謝南書蜷進自已懷中,一抖韁繩,戰馬就奮蹄奔跑起來。

謝南書本就側身坐在馬背上,根本不穩,馬一跑動起來,嚇得他連忙轉身摟住了穆雲崢的腰身,臉頰自然也貼在了穆雲崢的胸膛之上。

被緊緊地摟抱住,穆雲崢一邊縱馬,一邊扯開嘴角,不自覺地露出幾分笑意。

那笑意中透著一絲頑皮與得意,可轉瞬又被怒氣壓了下去。

穆雲禮望著二人一馬跑遠的身影,視線久久不曾移動。

他方才還在反思,不明白自已為何突然意氣用事,故意去說激怒穆雲崢的話。

現在看著早已沒有了謝側妃身影的方向,他的胸口處泛起一股酸澀之意,連同心底湧起的那份嫉妒,讓他終於明白了自已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不禁後悔起來,自已逞的一時口舌之快,恐怕已給謝側妃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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