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飛此刻分不清自己是醒著還是睡著,他只覺得身體好沉重,他再一次到了那個夢魘中,來到了那個大山中的山村,百年梨樹枝頭繁花盛開,樹下站著那個一身白裙的女孩!

“ 陳蕊! ”

顧飛顫抖著伸出手小心翼翼去觸碰那個女孩,生怕下一刻,她會隨風消散,可是手沒觸碰到,女孩便跑來了,她銀鈴般的笑聲迴盪在耳邊!

“ 搖,搖,搖,搖到外婆橋,外婆對我笑,叫我好寶寶,糖一包,果一包………… ”

那是那個村莊每個孩子都會唱的歌,他曾親耳聽到陳瑤唱給他聽,顧飛提著沉重的身軀在陳瑤身後拼命的追著,喊著!

“ 陳蕊……陳蕊……不要走……”

畫面一轉,伴隨著那扇木門被踢開,女孩蒼白的面孔映入顧飛瞳孔,她是要逃的,她的雙手還維持著要開門的姿勢,她的口中有大口大口的血液流淌,她的胸腔一把鋒利的鐮刀至後背貫穿在胸口!

“ 跑…… ”

她動了動嘴,鮮紅的血液流淌的更快了,染紅了她的下顎,染紅了身上雪白的連衣裙!

“ 不…… !”

顧飛嘶吼著猛然睜開雙眼,他的瞳孔還有些潰散,他亦分不清此刻身處何處,可現實並沒有給他太多反應的時間,因為他此刻身處一片河水之中,他掙扎著,身體卻被使勁的往下拽,雙腿想動,可卻被繩子捆綁著,一塊百來斤的大石頭迅速的拖著他往下墜,他想張嘴,大口大口的河水灌入口中!

很快,巨大的石頭落地,顧飛的身體如同紙鳶一般被拖拽至河底,頭部更是重重的撞到了那塊大石頭上,鮮紅的血液頃刻間染紅了其周邊的河水,也染紅了河底一具不知道沉了多久的白骨!

顧飛在失去知覺前,他看到了一個女人如同魚兒一樣朝著自己遊了過來,顧飛看不清楚她的面孔,只見到她一頭漆黑的長髮在身後擺動,她游到自己面前後,至腿腹部拿出了一把匕首開始去割斷那根拴著大石頭綁住顧飛的繩子!

當繩子被割斷後,女人一把將顧飛的身體拉到自己跟前,薄薄的唇便吻了上去,顧飛渙散的瞳孔猛然睜開,那是一張清秀明媚的面孔,可是頭部失血太多,很快他便昏厥了過去,女人也注意到了他頭部的傷口,在猶豫片刻後,她漆黑的眸子深深地朝著湖底看了一眼後果斷的拖著顧飛的身體往上游!

顧飛因為傷勢被帶離了這個處處透著詭異的村子,醫院,當醫生檢查完顧飛頭部的傷勢後,都被驚到了,那是一個很大的傷口,就連腦部軟組織都已經露了出來,當時在手術前醫生就告訴顧蕾跟藍瀾,就算他們盡力,病人活下來,恐怕也會有很大的後遺症!

手術室外,一場手術足足進行了三個小時,而顧蕾藍瀾更是無不焦急的等待著,直到手術室的大門開啟,藍瀾迫不及待的衝了過去,拉過醫生急促的問道!

“ 顧飛怎麼樣了?他怎麼樣了?”

醫生眼神帶著淡淡的同情,畢竟他們的天職就是與遙望搶人,可是總有無可奈何的時候,這是命!

“ 手術還蠻順利的,就是患者什麼時候醒來無法確定! ”

顧蕾沒聽明白,手術順利,怎麼無法確定什麼時候醒來!

“ 這是什麼意思?我沒聽懂! ”

醫生說到!

“ 我之前跟你們說過了關於後遺症的事情,他的腦組織受到創傷,目前手術順利,患者生命無憂,可醒不醒的過來就要看奇蹟了,也可能他很快就會醒來,到時候會出現其他的後遺症也說不好! ”

藍瀾聞言,身體撲通一聲癱坐在地上,她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一個月前,還好好的人,還跟她求婚,說回來就舉行婚禮的人,突然告訴她,他可能一輩子都將沉睡成為植物人,或者成為一個無法預判後遺症的半植物人,她承受不了!

兩年後,康復中心,這是一間可以看到明媚陽光,通風又及好的病房,潔白的床單上,靜靜的躺著一個五官端正的男人,他就是顧飛,至那場手術後再也沒有醒過來的顧飛!

當明媚的陽光灑落在他的臉上,只見那緊閉的雙眼下,眼珠在緩緩滾動!

顧飛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房間內,熟悉的消毒水味是那麼強烈,房間雖然幽暗,藉著月光也看的清楚,潔白的天花板,潔白的牆壁,是醫院的標配,直到他的視線遊走到視窗的位置頓住了!

此時,是炎熱的夏季,房間的窗子敞開著,有潔白的垂地窗簾半遮半擋著,就在窗簾前面,站著一個身材瘦弱的女人,她的個子也就一米六左右,她的頭髮很長垂落腰間,她的身上穿著簡潔的牛仔褲白色襯衫!

顧飛瞳孔猛然擴大,有風拂過,揚起女孩如墨的長髮!

“ 你…… ?”

這個背影是那麼熟悉,那麼熟悉,跟記憶中梨花樹下那個女孩的身影一點一點的重疊,顧飛這一刻,就連聲音都是啞的,喉嚨乾澀!

窗邊站著的女孩聽到身後的聲音,她微微側首,半張精緻的面孔在顧飛的瞳孔中浮現,熟悉而陌生的杏仁眼,高挺的鼻樑,微微向上勾起的薄唇!

“ 你…… !”

顧飛掙扎著身體並朝著那背對著自己的女孩伸出手臂,他想拉住她!

猛然睜開雙眼,顧飛大口大口的喘息著,這時候,房間的門被推開,有護工進來打掃房間,當她看到顧飛醒來時候,驚喜的對著外面大喊到!

“ 快來人呀,患者醒了! ”

不一會,安靜的病房便圍滿了人,有醫生,有護士,更有聽到訊息匆忙趕來的顧蕾!

“ 小飛,你可算醒了嚇死姑姑了! ”

顧蕾一進病房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 姑姑,我沒事! ”

顧蕾也不聽顧飛說什麼,哭著哭著,又立刻臉色一變,惱怒的哭著道!

“ 你是不是翅膀硬了,不用我管了,做什麼事都不用跟我商量了,你說,你說你要是真的永遠醒不過來,我該怎麼跟你父母交代,我該怎麼辦呀! ”

顧飛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哄姑姑,只能張開雙臂將她攬入懷中,一手輕輕拍著她抽泣的後背,一邊安慰著姑姑!

“ 我沒事,真的沒事,姑姑別怕! ”

許久,顧蕾才緩解了情緒,止住了決堤的眼淚!

這時,顧飛才開口問道姑姑!

“ 姑姑,藍瀾呢? ”

顧飛視線在房間內找了一圈,並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提起藍瀾這個名字時候,顧飛語氣都溫柔了許多,甚至帶著些許迫切的期待!

顧蕾表情明顯有那麼一瞬間不自然,她沒有回答顧飛的話,而是岔開話題!

“ 你既然醒了,姑姑帶你去檢查,得好好查查,我這就去給你安排最好的醫生! ”

說著慌里慌張的抹了抹眼淚,就開始打電話,到處給顧飛找最好的腦科醫生!

兩天後,顧飛在多次的反覆檢查後被告知他目前一切正常,沒有一點異常,就連醫生都在說這是奇蹟!

同時,顧飛才知道,自己已經昏睡了足足兩年,而這兩年內發生了些不大不小的事情!

姑姑說,在他昏迷這兩年時間裡,藍瀾嫁人了,並且婚後出國了!

這件事,對於其他人來說這件事是個小事,微不足道,但是對於顧飛來說,這件事帶給他的打擊特別大!

他拿著手機,猶豫很久,看著手機螢幕上藍瀾的電話號,指尖來回滑動,最後他還是放棄了,如今她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生活,他不該去打擾她,縱然再放不下,他也需要祝福她!

傍晚,顧飛回到了闊別兩年之久的家,姑姑已經提前找人打掃了房間,只不過空蕩蕩的房間清冷的嚇人!

顧飛疲憊的走進廚房,乾淨整潔,卻不見了那個喜歡做飯給自己吃的女孩,走到客廳,沙發上沒有了那個趴著吃著零食看著電視劇的女孩,臥室,除了潔白的床單,不見了趴在床上跟自己撒嬌的女孩!

顧飛眼睛有些乾澀,他揉了揉,轉身又離開了家!

公園,顧飛離開家後去了超市,買了些啤酒,然後找到一個石頭凳子坐了下來,伴隨著啤酒瓶被嘎吱一聲開啟,大口大口的啤酒灌入口中,可能是這兩年一直處於昏迷,長期沒有喝過酒,當啤酒入口辛辣刺激的他又一口吐了出來!

劇烈的乾嘔,很難受,可是顧飛卻笑了,笑著笑著就再也笑不出來了,最後一拳頭狠狠地砸在了身下石頭凳子上!

他恨自己,是自己執意去了那個大山,是自己不顧藍瀾的請求非要離開,所有的一切都不怪藍瀾,只怪他自己,他嘲笑自己的愚笨,憎恨自己固執至使他永遠失去了藍瀾!

很晚顧飛才回到家,他已經喝的酩酊大醉,當他躺在床上,他似乎再一次看到了那個女孩,視窗前,那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少女身影漸漸浮現,她一步一步走到顧飛床邊,然後俯身爬上自己的床,任由長髮垂落在顧飛的臉上,脖子上,身上,直到她蒼白的臉即將貼到顧飛的鼻尖,只見她薄薄的唇微微向上勾起,轉而蒼白的面孔貼近顧飛的耳邊!

“ 我們又見面了,洋娃娃! ”

十二年前,那個春天,百年梨花樹下,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如往日一般,守在樹下等待著再也不會回來的父母,那一天,她遇到了第一次踏進這個村子的男孩,僅僅一眼,那個男孩便吸引了她的視線,那是她有生以來見到最好看的男孩,他的面板那麼細膩光滑,他的眼睛那麼明亮,他的睫毛是那麼長!

這個男孩,讓她想起了父親說的那個洋娃娃,父親說,大城市的商場裡面有一種叫做洋娃娃的玩偶,他們有著光滑細膩的肌膚,長長的睫毛,大大的眼睛,身上穿著嶄新好看的衣裳,就連鞋子也是好看的很!

女孩痴迷的盯著那個男孩,彷彿她沒有看到與男孩一起來到村子裡面的女人,她的視線都在男孩的身上,口中更是喃喃著!

“ 洋娃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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