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邊,陳星住處。
前腳剛將盤查的那幾人打發走,後腳陳星便將王鈴兒二人從房樑上叫了下來。
只因王么傷勢過重,剛才情況緊急,沒有時間留給他給王么療傷,不得已才單單吊住了王么一口氣。
現在多耽擱一分,王么身死的可能性便會更大一分。
沒時間再向柳娘和王鈴兒二人囑咐,陳星立馬將王么盤坐在床上,自已盤坐在其身後,雙手掐訣,體內運炁,雙掌瞬間按在他背部替他療傷。
王鈴兒和柳娘二人皆是在一旁神色緊張的看著,不敢有絲毫打擾。
時間已然過去半刻,陳星額頭滲出絲絲細汗,眉頭微皺。
因為王么兩處傷勢皆是不容樂觀,背後一道刀傷還好,未傷到其骨。只需運炁止血,敷上草藥,療養些時日便可痊癒。
可另一道透胸而過的暗器傷口,才是真正的致命傷。
麻煩的是陳星並不懂醫,方才簡單的把脈還有這運炁療傷之法,還是前段時間從其他幾位武者暗衛身上學來。
更不知曉這道傷口是否已經傷及了心脈,只能運炁輸送至王么體內先替其止血。
過了不久,王么竟變得面紅耳赤,有悠悠轉醒的跡象,睜開了雙眼。胸前與背後傷口處流出的鮮血也慢慢止住了。
“這……這是哪兒?”
一旁的王鈴兒見自已師弟醒了過來,臉色頓時好看了不少,立馬上前道:
“老么,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王么搖了搖有些發脹的腦袋:“師……師姐,我們逃出來了嗎?”
“這是哪兒?”
王鈴兒轉過頭一把抹掉眼角的淚:
“這裡是……陳…陳公子家,是他救了我們。”
她心中很是掙扎,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眼前這個男子。既是救了她性命的救命恩人,又是害了她家所有親人的罪魁禍首。
王么此刻眼神也恢復了清明,頭腦中清醒了不少,自然也發覺了眼前師姐的異樣。
腦中竟出奇的靈敏,
“師……師姐,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
“是不是跟今晚的事情有關!”此刻的王么突然面露猙獰,情緒也越來越激動。
突然他愣了一愣,似想起了什麼。
“對啊,我早該想到的。這些時日我們只接過這一趟鏢,貨物也沒有出任何問題。那出問題的只能是人!”
說著他猛地轉過頭,環繞在其周身的真炁瞬間被攪散,看見雙手還按在他背部為自已閉目輸送真炁的陳星,一把將陳星推在了地上。
王么面色瘋狂:“你!是你!!”
“是你將禍端帶到了我們鏢局,害我們被人追殺!”
“害死了我師父、師孃、還有師兄們!”
王么此刻神色癲狂,頭腦卻異常的清醒。瞬間便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猜了出來。
突然,王么抬頭,佈滿血絲的眼睛惡狠狠的死盯住陳星,怒吼了一聲。
一拳便打在了陳星臉上,將陳星掄倒在地。
而陳星卻沒有絲毫抵擋,任憑剛才那一拳落在自已臉上,他抿了抿唇,吐出一口血水站了起來。
而一旁的柳娘頓時大驚失色,立馬跑了過來擋在陳星身前,扯住王么的衣領憤怒道:
“你幹什麼!星兒才剛剛救了你,你為何要這般恩將仇報?!”
王么頓時哈哈大笑:
“哈哈哈!!!救?”
“那我寧願死在路上,也不願讓他救!”
“你可知,如若不是他,我龍華鏢局又怎會慘遭屠戮!”
“一門上下二十七口人,又怎會只剩我與師姐二人倖存!”
柳娘聞言頓時不知所措,杵在原地。王么僅僅兩句話,便道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先前的柳娘自是不知這事情的前後,她只看到陳星救了這二人,而眼前的少年卻並不領情,反倒出手傷人,這才有了這番舉動。
陳星走上前來,擋在柳娘身前。
“讓他打吧,此事是因我而起,龍華鏢局也因我慘遭此劫。若你心中還有不滿,大可向我拔刀,”
“我,不會閃躲。”
陳星說著將腰間的長刀抽出,遞在王么身前。
王么愣了一瞬,隨即怒色更甚。一把將面前的長刀打落在地。
揪住陳星的衣領,拳頭便已經結結實實的落在了其臉上,將陳星再度打翻在地。
柳娘即便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但還是忍不住想要向前阻攔。她看不得陳星受這般委屈。
卻被陳星再次攔住,他搖晃著從地上爬了起來,牽起柳孃的手交至一旁的王鈴兒手中。
他抬頭看著王鈴兒:
“幫我看好她,你們的事,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王鈴兒面色複雜,但卻緊緊拉住了柳孃的手。
她心中難道不恨陳星嗎?
恨,當然恨!
她恨陳星害死了她的至親,害慘了整個龍華鏢局。
但偏偏向他們伸出援手的,卻還是他。
所以她從頭至尾站在原地,選擇不報復陳星,卻也不阻攔王么對陳星出手。
陳星再度走至王么面前,毫無疑問,迎接他的又是王么的一記重拳。
他再次被打倒,面部浮現淤青,嘴角溢血卻又站了起來。
就這樣二人不知重複了多少次。
陳星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站起來,鼻血混合著口中的鮮血模糊了他的面頰。而王么看著面前之人竟如此這般,心中的火氣不知為何竟比原先少了一些。
但他依舊憎恨,攥緊的拳頭也絲毫不留情面的砸在陳星臉上。
而一旁被王鈴兒牢牢禁錮住的柳娘,更是早已哭得梨花帶雨,卻又掙扎不開。
直至他的意識都有些模糊,王么這才停手。朝著躺在地上的陳星臉上狠狠啐了一口:
“別以為這樣就夠了!”
“我是恨你,更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你!”
“但看在你又救了我和我師姐的份上,你這條命,我暫且不取。”
“待到日後我滅了李家,報了血仇之後。便是你我二人拔刀相向之日。”
王么臉上的潮紅緩緩退去,掠過陳星對王鈴兒道:
“師姐,我們走。”
說著便拉著王玲兒朝門外走去,而柳娘則是連滾帶爬的撲到陳星身邊,手顫抖著替陳星擦淨臉上的血跡。
可還未等到二人走至門前,王么突然身體一怔。
‘哇!’的一聲手捂胸口,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氣力般,直挺挺地雙膝坐跪在了地上。
而他身上已經被止住了血的兩處傷口,鮮血竟再度滲了出來,染紅了紗布。
突然出現的意外,將其身旁的王鈴兒嚇的再度失聲:
“老么!你……你怎麼了!?”
“你別嚇我啊,么兒,么兒!”
王鈴兒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她跪在王么身前雙手捧著王么的臉止不住的道。
而突發的慘況,也讓躺在地上的陳星意識恢復了些許,在柳孃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走至二人身前。
陳星拉起王么的手腕把了把脈,竟已是死脈!
他,已然命不久矣。
陳星嘶啞著喉嚨:
“我…盡力了。”
“想來那枚暗器,終究還是傷及了他的心脈,否則不會如此。方才那番,只不過是迴光返照。”
“我……救不了他。”
王鈴兒表情更悲悽了,她緊緊摟著王么的脖子。
“師……師姐,我…是要死了嗎?”
王么眼中還僅存著些許清明,字眼從他口中斷斷續續的蹦出。
“不………你不會死的…不會的。”
王鈴兒眼神驚慌失措,盡是不敢相信。似突然想到了什麼般,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了陳星面前。
“陳…陳公子,我求求您!”
“求求您再救救他,您一定還有辦法的,對不對!?”
“他還有救,他不會死的對不對!?”
“我求您了,求求您!”
陳星眼神悲然,看著眼前這一幕,說不出一句話。
王么已現迴光返照之勢,縱是大羅金仙在此也無力迴天,正如方才所說,自已救不了他。
王鈴兒見陳星無動於衷,跪行到其腳邊拉著陳星的手又道:
“您是不是還在生剛才王么的氣?”
“您打我吧,怎樣打我都成。”
“只求…只求您能救救他……”
這時,王么用力將跪坐在地上的雙膝緩緩挪動,轉過身來。
顫抖著抬起胳膊,指尖輕輕擦了擦王鈴兒已經哭紅的雙眼。
“師姐……別…別哭了,妝都花了……”
“我……我沒救了,不要求他。”
“我只恨自已沒用,替師父、師孃、師兄他們報不了仇……”
說著王么轉過頭看著陳星:“我……我這輩子沒求過人,方才的事,我向你道歉。”
“我…我不行了,只求你……求你帶我師姐離開李家,永遠不要再回來。”
“我王么……在此謝過了。”
說完,王么跪坐在陳星面前,頭低了下來。
他,斷氣了。
說來可笑,少年竟將自已的心愛之人託付給了弒師仇人,任誰聽都覺得不可思議。
王鈴兒緊緊抱著王么的屍體,死死咬著牙關。雙眼通紅,扼制著不讓自已哭出聲來。
陳星沉默了半晌:
“他剛才說的話依舊作數,若你想替他和你龍華鏢局報仇,那便來吧。”
陳星無視柳娘急切的眼神,掙脫柳娘拉著他的手,向前一步站在王鈴兒面前。
“不用了,此件事了功過相抵。我不會現在對你動手。從此你我大路朝天,各走兩邊。”
“正如我師弟所說過的,我會替他,也替我完成夙願。待滅了李家,報了這血海深仇後。”
“如若他日再見,你我便是仇人了。”
王鈴兒神色冷漠,抱起王么的屍體就要離去。
“且慢。”
“我答應過他,要送你離開。”
陳星擦淨臉上斑駁的血跡,拾起地上的長刀。
王鈴兒頓了一下,並未理會。便自顧自的向門外走去。
陳星轉過頭看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臉上的淚水還未擦乾的柳娘。嘴角扯出一絲笑容囑咐道:
“放心,我沒事。早些歇息吧,我一會兒便回來,你………”
但話還未說完,就被柳娘打斷了。
“你總是這樣!”
“出了這般大的事情,你為何不告訴我?!”
柳娘此刻前所未有的憤怒,她討厭陳星把她當小孩子看待,出了任何事都自作主張瞞著自已。
而陳星也是第一次見發這麼大火的柳娘,但臉上的微笑卻有些無奈。
“不是怕你擔心嗎,好了,早些睡吧。”
說完便開啟門離開了,而柳娘只能獨自生著悶氣,開始打掃房內幾人留下的痕跡。
漆黑的夜色下,
揹著屍體的王鈴兒跟在陳星身後,躲過了李家弟子的層層盤查。
而陳星早在好些時日前,就早早勘察過李家周圍環境,原本是為了避免有心之人跟蹤,卻不想在今夜派上了用場。
所以陳星帶王鈴兒走的皆是隱蔽小道,險而又險的躲過了李家之人的巡邏,避免了與他們的碰面。
若非如此,如若讓有心之人知曉自已今夜出去過,再加上王鈴兒一行人之事。怕是傻子都能猜到,自已與其必脫不了干係。
無人知曉,陳星二人已悄然無息的離開了李家。
在城內一處無人的黑巷裡,陳星二人喘著粗氣。
“此地已距李家甚遠,你不必再擔心追兵。接下來打算去哪。”
“我之行蹤與陳公子並無太大關係吧。”
王鈴兒停頓了半晌又道:“我要回鏢局,替我父母師兄們收斂屍首。陳公子的承諾已然完成,不必再跟隨我了。”
聽得出來,王鈴兒顯然不想再與陳星有所瓜葛,疏遠了許多。
陳星心中並無不快,此事本就是因自已而起,自已又有何臉面對受害者不悅呢。
“既如此,這些銀兩你且拿著,安頓令尊大人,還是日後所行所用都方便些。”
陳星從腰間取出一袋銀兩,遞向王鈴兒。
但卻不見王鈴兒接。
“不用,這些錢財還是陳公子自已留著吧,我有手有腳餓不死。”
王鈴兒冷漠的丟下這一句話後,便揹著王么快步離開了。
陳星看著自已還僵在半空中的手,緩緩落了下來。
呵……也對,自已這些錢都沾滿了血,這種髒錢又有誰會要呢?
心中說無感那是假的,但陳星臉上並未有絲毫情緒只是嘆了口氣,便也離開了。
………
回到李家,繞過層層巡邏的守衛,確保自已無人發現後才回到屋內。
看見柳娘正坐在桌前等待著自已,陳星上前坐在板凳上。
“陳星,今晚的事,你最好給我一個交代,不然………”
柳孃的話還未說完,便被門外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
陳星背後頓時滲出一層細汗,自已前腳剛回來,後腳敲門聲便響了。難不成有人跟蹤?
來到門前,陳星心中暗自提防,隨即開啟門。
門外是一個普通弟子。
“陳統領,家主有令,召你前去族堂。”
此言一出,陳星衣服內衫已被冷汗浸溼。
‘難不成自已剛才一行真被人跟蹤而不自知?’
‘若非如此,那家主李書海怎會在這個時間召見自已。’
陳星心中忐忑,但面色不變,對來人拱了拱手。
“陳星領命,這就隨大人一同前去。”
而門外那人也不在意陳星是何作態,話說完後便轉身要走,只留下一句:
“跟上。”
形勢所逼,陳星不得不安下心來再度出門,只留給柳娘一個安心的眼神。
隨著那人的帶領,二人很快便來到了他口中的族堂。
夜色太暗,一路上陳星並未看清周圍建築。只覺得這次所來之地,比上次李蒙帶自已所在的外堂,要深入的多。
二人來到門前,那帶路之人輕輕釦了扣門,待到裡面傳出聲‘進’後才開啟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