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陳星睜眼,便看見床頭櫃子上放著一沓中藥。旁邊還留有一張泛黃的紙張。
“星兒,我去醫館幫你取了些藥。郎中說了一日三次一定要記得喝,對你的傷有好處。”一行娟秀的字跡留在紙上。
陳星轉頭看著窗外才矇矇亮的天不由得心頭一顫。
“這女人………”
起身一番收拾,將略長的頭髮紮起來後便出了門。
院子裡的下人們已經開始忙碌,整個李家數百口人,那些老爺們可都等著下人們伺候呢。
陳星隨手攔住一人“練武場在哪兒。”
那人立馬惶恐雙手抱拳“大人,小人這幾日可沒有犯事兒啊,還請大人明鑑。”
沒有理會眼前這人的一番姿態,重述一番後,那人顫顫巍巍的答過。
陳星便轉身離去。
只留下身後那人不由得奇怪,暗衛平常不都是在練武場待著嗎,眼前這位會不知道?
沒有多想也隨之匆匆離去。
順著幽曲的小路,掠過身旁蔥鬱的花草走了好一會兒眼前才空曠起來。僅僅是一個下人活動的範圍便如此廣闊,這李家還真是家大業大。
整個李家在人看來便是一座小型城池,只有最內才是李家嫡系居住的地方。
平常下人們除了侍候的時間外,也是非有昭而不得入。所以下人們的居所也自然而然的將李家包圍起來,可不就是一座小城。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廣場,範圍還算廣闊。場地內木人樁、各式各樣的兵器一排排羅列著,還有不少的人光著膀子在訓練。
陳星的到來引得眾人紛紛側目,還沒等陳星細細打量此處,人群中便匆匆跑出來一人面色焦急快步向陳星走來開口道
“陳兄,我前兩日不是說了讓你避避風頭嗎,你為何………”
沒等陳星開口,一道戲謔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陳星!你還當真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
“傷好的挺快啊,竟然還敢到這練武場來,看樣子如此上次的一刀還是沒能讓你長長記性。”
人群散開,四五個神色囂張的青年 緩步走來,看這架勢就知道來者不善。
見此,身旁的那人也是面露緊張死死盯著已走到面前的幾人。
聽其言語,看來自己身上的傷便是出自這幾人之手,陳星面色微冷心中已經瞭然但並未開口。
一時間,場面變得鴉雀無聲,整個練武場眾人的目光也匯聚在此處。
局勢頓時有些局僵滯。
對面為首的那人見陳星並未回應自己,面色不由得有些難看,正打算繼續出言挑釁,
不料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高喝,
“李家暗衛集結!有新任務匯達。時限三日後夜晚,暗衛五十人全體在練武場集合。”
一身著錦衣華服的青年到來,打破了劍拔弩張的局面。
練武場內眾人見此人到來,紛紛不約而同的單膝跪地連挑事的那幾人也不例外。
起初與自己搭話那人見陳星還傻愣愣站在原地,不易察覺的偷偷拉了拉陳星衣角。
見此,陳星即使心中有些不爽,但也識時務的與眾人一般單膝跪地。
而僅僅就是這一愣神的功夫,挑事那人就好像抓住了把柄一般,心頭微微一喜,高聲呵斥道:
“陳星!你好大的膽子,見傳令大人為何不跪!”
“如此目無尊卑,你將傳令大人置於何地?將李家置於何地?,你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李家?!”
“還請大人揚李家家法,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眾人個個屏氣凝神,目光又隱晦的匯聚在陳星身上。
而陳星身旁那人立刻面露不憤之色:
“王良!你休要血口噴人,傳令大人身份何其尊貴,陳星分明是心生崇拜難免失了神,還請傳令大人明鑑。”
見此陳星看了身旁之人一眼,目光閃爍。
“田衝,你莫要替他狡辯。剛才一幕大家有目共睹。傳令大人更是耳清目明,難道你是說傳令大人看錯了不成?”
二人爭論不休。
“夠了!都給老子閉嘴!”
一聲厲喝打斷了二人的爭吵。
“你們當真以為老子是傻子不成?勾心鬥角的爛檔子事,也敢擺在我的面前來賣弄!”
“我沒心思去管你們這些下人的破事,但我也勸你們把那些小心思都收起來,要是辦砸了任務,我讓你們全都吃不了兜著走!”
“至於暗衛陳星罰一個月俸祿,再有下次嚴懲不貸。”
傳令之人話落,場上頓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那人很滿意眾人現在這種狀態,終止了這場鬧劇,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塵土,便轉身離去。
眾人見傳令之人走遠,也起身三兩成堆向練武場外走去,又有任務下來所有人也都沒了看熱鬧的心思。
連挑事那幾人也沒有再搭理陳星,快步離開。
陳星心中暗暗思索已然有了決斷,今日之事這幾人怕是與自己不能善了。
既然如此………
那自己就只能解決這生事的根源了。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是他從職校裡懂得的道理。
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世界,所謂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就看看誰能活的更久吧。
想到此處,陳星陰鶩的臉色更添幾分狠厲。
忽然,肩膀上搭來一隻厚重的手。
“陳兄,還在為那一個月俸祿的事兒發愁呢。”
“沒事兒,就他李家給的那兩個子兒,隨便出去接兩單私活兒就有了。”
轉頭,名為田衝的青年一臉笑意,已經走到自己身旁。
從剛才的爭執中陳星已然得知面前之人名諱。
“怎麼會,今天的事多謝田兄你了。”陳星微微搖頭。
“跟我說什麼謝不謝的,你這也太不把我當自己人兒了吧。”
對了,前幾日出任務繳獲的那本刀法你沒拿,我已經幫你抄錄好了,吶………拿著。”
田衝說著從腰間掏出一本冊子。
陳星心中一凜,功法對於武者來說可是恨不得藏起來的寶貝,但臉上不動聲色。
接過田衝手裡的冊子,——《風破刀法》
正打量著,田衝又開口道:
“這本刀法雖然不是真正入了品階的功法,你也知道真正的上品武功也輪不到我們,但練到大成後,若是對‘真炁’的把控巧妙者也能發揮出不弱的威力。”
“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也算足夠了。”
說完,陳星心中也是瞭然。自己剛才心中還疑惑,功法若是連現在自己這種下人都能習得。那這世間豈不是人人都是武林高手。
天下所有功法威力與珍稀程度自上而下,依次分為天、地、玄、黃四大階。
而這四個大品階又分三個小品,分別為上品、中品、下品。
但有江湖傳言,
這品階之分,實則只不過是江湖各宗門派為了吹噓自家功法而編撰出來的罷了。
一本功法的強弱,難道不應該是看其練功之人?又怎能只拘泥於一片面的品階之分。
而這洛安城中李家身為三大家族之首,家族中最上品的武功也不過是一本黃階中品的功法。而且還只能是李家大房一脈才能習得。
二房與三房一脈也只能瞅著的乾瞪眼,更何況自己這些下人。
“好了,你也回去準備準備吧。剛才那傳令的不說了嗎三天後又得出去拼命。不知道你我二人這次還能不能回的來。祝你好運,陳兄。”
田衝招了招手便向練武場外走去。
李家暗衛共五十人,每次行動無不是謀財害命。中途難免一番廝殺。對於陳星這些人來說那就是一次次的搏命,稍有不慎便會命喪黃泉。
而對於李家來說,這些人只不過是用來替家族解決麻煩的工具罷了。
至於那些任務中不幸隕落的人,那隻能怪他命不好了,沒人會在乎一個下人的死活。
即使暗衛在任務中有所損失,這外面滿大街的流民和乞丐就是最好的補充來源。
將其稍作訓練,便和陳星這些人扔在一起。一個全新的暗衛就誕生了。想在一次次任務中活下去,全靠自身練功所修的一身功力。
這就是李家暗衛。
而這些訊息自然是前些天從柳娘口中得知。
看著自己身上的傷,大量的訓練也不適合現在的自己,陳星也並未在練武場多待下去。
轉身回到了自己那狹小的房間,房間內空無一人。看來柳娘還沒回來。
看著自己手中的刀法,陳星坐在床榻上準備嘗試一番,將長刀放於身前、細細拂刀。
翻開《風破刀法》。
——劍者兵之君也,刀者兵之王也。
心無雜念,摒氣凝神,氣沉丹田。
心中有刀,混然一體,順之風向,一瞬出鞘。
即為風破刀法。
將整篇刀法細細研讀,陳星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猶如醍醐灌頂瞬間有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按照刀法中所說隨後氣沉丹田,從頭頂天靈至地上雙足開始運氣。在丹田處生澀緩慢運轉一個小周天。
在體內努力凝聚田衝所說的炁,只有在體內凝聚出真炁才算一名真正的武者。
若是不能凝聚出真炁者,就算是擁有無上功法也只能是照貓畫虎習得皮毛,而不能體會其中之深意。
一身實力最多也只能發揮出十之二三,也自然遠遠無法與真正的武者抗衡。
一瞬間,陳星能感覺到充斥著一股奇異的力量。但在丹田處好像存在著一層無形的桎梏,死死的抵擋著這股力量。
而這層桎梏便是阻擋著普通人成為武者的關鍵。
時間如沙漏般一點一滴流逝,轉眼太陽已慢慢輪轉至西山即將落下。
一個下午的時間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流逝。
黃昏到來,
四肢百骸中的力量慢慢開始消退。
“呼………果然沒那麼容易。”陳星悠悠睜眼嘆了口氣。
起身靠在床頭拿出別在腰間的煙槍點燃,
不過這第一次的感悟並非沒有收穫,陳星能感覺到腦中一股突如其來的資訊。
當然,這並非是炁。
而是從這刀法中所領悟到的一些見解,至少對用刀的技巧和方法,也不至於像原先一般一竅不通。
當然也僅限於用刀,畢竟這是一本刀法。
讓陳星不禁咂舌,暗歎當真神奇。
“嘎吱~”門被推開,柳娘走了進來。
陳星這才發覺原來外面天色已經到黃昏了。
柳娘面色有些倦怠,但看到陳星在家臉上還是露出一絲笑容,
“星兒,恢復的不錯嘛,臉色比前幾天好了不少。看來那郎中沒有誆騙於我。”
“你啊,今天算是有口福了,大廚見我最近表現好今晚賞了我一個雞腿呢。”
“來,快拿著。”
後者笑嘻嘻說著手中遞來幾個窩頭和一個油紙包住的雞腿。
陳星點點頭接過放在桌子上,一臉平靜道:
“我三天後出任務。不在的時候不用再給我提飯食了。”
話還沒說完,就見柳孃的臉色刷一下白了起來。
“不是說這段時間不用出去了嗎?怎麼又……”
陳星見此開口道:
“也是今天才收到訊息,不用太過憂心,我也沒蠢到真正為了李家去拼死拼活。”
“到時候我會躲人後面,三天後便會回來。”陳星心中並無太多波瀾。
生死而已,自己早就死過一次了。
柳娘面色並沒有好轉,緊蹙著眉頭,剋制著有些激動的情緒。上前拉著陳星的手坐在桌前:
“你一定要小心才是,你身上的傷勢才剛有好轉。”
“實在不行就如你所說,躲在田衝後面,你救過他,他會關照你一二的。”
聽到此言,陳星才明白了之前那個名為田衝的青年為何會維護自己了。
陳星感受到自己被緊握著的手有些不適應,生硬的將手抽了出來。
柳娘緊緊看著他的眼睛還在一一叮囑,陳星抽著煙也一一回應作答,只不過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
煙霧升起環繞在二人之間,柳娘卻不嫌棄,再次緊緊握住陳星的手沒有放開。
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覺間已然暗了下來,夜幕降臨。
陳星隨手點燃桌上的煤油燈,微黃斑駁的燈光照亮狹小的屋子。
二人就這樣一問一答交談了許久。
………
“好了,我知道了。”
“嗯嗯,對了,瞧我這記性都忘了你還沒吃飯呢。”
“快,我專門給你留著的。放涼了就不好了。”
柳娘恍然大悟拍了拍腦門兒道。
說著將桌上的雞腿毫不猶豫推在陳星面前,自己拿起一個窩頭,放在嘴邊兌著水啃了起來。
“那你呢?”
“我?不用管我,我在膳食房吃過了的。”
“快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你們男人家的可不能餓著”柳娘笑了笑道。
陳星聽著面前女子有些拙劣的謊言,並未戳破。
“好,我吃。”
還溫熱著的雞腿咬進嘴裡,並沒有前世的那種色香味,但……卻比前世的好吃。
夜色逐漸深了。
兩人隔著一層布簾躺在各自的床上,柳娘還在不停的喋喋不休,看似聊天但句句不離三日後的任務。
幾日下來,這女子給陳星的感覺非常奇怪。並不是說那種荒誕的愛情,那東西三年前就被陳星丟到不知哪兒去了。
這種感覺自己只有在以前的母親身上感受到過。
那時的母親還很溫柔。
陳星看著窗外面色依舊如常,但心裡已然有些動容,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
…………
這三日來,陳星每日早晨醒來便在屋外門前練習風破刀法,不曾停歇。
這副受傷的軀體也慢慢好了些許,引得周圍的下人們紛紛側目,但卻圍繞陳星空出一片空地不敢踏足。
而陳星握著長刀風聲吹過,刀鋒凌厲。對這門刀法一招一式銘記於心,顯然已經得心應手。
轉眼便到了第三日下午黃昏,離出任務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
陳星在房中收刀入鞘。
換上一身漆黑的夜行衣,當然這是李家給他們這些人配備的,將臉用一片黑色方巾蒙起來,只留眼睛露在外面。
長刀連同煙槍別在腰間,閃爍著寒光的匕首插入小腿處的刀鞘。
轉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前雙手緊緊攥著衣角,面露擔憂的柳娘,陳星向其擺了擺手。
便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