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靠著來自福建的茶葉和祖父結緣。
英國的紅茶,中國的綠茶,聽起來像是兩個世界的產物。
可愛,卻是隨時可以跨越產地種族的東西。
樹莓看不懂男人的眼淚,她想,此刻該流淚的人,大抵也不應該是他。
“你千里迢迢來中國找我,有想過你太太的感受嗎?”
柯硯之嘆氣,抬手輕撫在樹莓耳邊。
“我和她只結婚了四個月,momo,如果你可以選擇和一個gay形婚,那我也可以為了利益和別人結婚,當年沒有跟你解釋清楚,我很抱歉......但這些年,我從未觸碰過別人”
這個男人講起話來太深情,樹莓總會不自覺的,被他的聲音帶入過往回憶裡。
從前在英國的時候,每當她下班離開小劇場,男人都會叼著一支萬寶路,站在劇場門口的路燈下,一臉懶散的等著她。
見她出來後,則寵溺的叫她。
“momo”
momo,極簡單的一個暱稱,如今聽來,卻像是咒語。
男人說,這是他幼時養的小貓的名字,這隻小貓是來自中國的狸花貓。
它脾氣不好,兇起來能打的家裡那隻胖藍貓滿地打滾。
但每當柯硯之被父親的暴力教育挫傷的時候,這隻小貓總會收起利齒和爪子,悄悄跳上他的肩頭,親暱的蹭他的臉。
柯硯之說,樹莓就是第二個momo。
她們一樣來自中國,兇悍的外表下,是像瓷器一樣精美溫柔的心臟。
曾有一次,兩人在街邊的牛排館吃完了晚餐,正聊著某部西班牙電影時,暗巷裡突然就衝出來幾位保鏢。
柯硯之知道這些人的來路,他伸手將樹莓護在身後,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離這裡最近的警局只有一公里,你知道在哪個方向對嗎?跑過去,兩個小時後,我來接你”
樹莓握緊了兜裡防身用的小刀。
“不,我陪你”
“他們會拿你要挾我,momo,聽話,快跑!”
那一次,樹莓聽從了柯硯之的話。
然而柯硯之,卻沒有履行兩個小時後見面的承諾。
那一次,他被打的太慘了。
樹莓不敢去醫院,怕被擒住他的人扣押,她只能不斷的在醫院周圍徘徊,將所有的擔心都化作祈禱。
這樣的殫精竭慮,結束在男人三天後發來的簡訊裡。
“I'm ok,momo,等我回家”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兩人從你上我下的姿勢,變成了並排躺在床上。
柯硯之捂著眼,不想讓樹莓發覺自已的失態。
“momo,你至少該給我一個補償你的機會”
樹莓將自已蜷縮起來,悶聲道。
“補償什麼?”
“這些年,你一直都是一個人養育Kris的,在這件事上,毫無疑問是我失職,如果你因此覺得我沒有資格成為孩子的父親,那麼我可以......”
樹莓閉上眼,輕笑著打斷了他的話。
“你不可以,小豆有爸爸”
柯硯之聞言愣了一瞬,他張了張嘴,仍然選擇咬緊牙關,繼續說下去。
“momo,答應我,重新考慮我們的關係,好嗎?我父親已經死了,他終究被那些暴利的生意反噬了,momo,我知道他是個糟糕的人......可當他真的死去的時候,我忽然就發覺,這個世界上願意和我無條件站在一起的人,只有你了”
......
片場的拍攝一直進行到七月底,自從劇組的投資方換了以後,樹莓在片場的待遇,簡直堪比皇太后。
從前那位叫她大姐的小鮮肉,如今居然親自捧著咖啡來同她討教演技。
樹莓當然知道社會的規則就是弱肉強食,但是......小年輕變臉如此之快,還是讓她狠狠唏噓了一把。
柯硯之就住在影視城的酒店裡,那天,他問樹莓可不可以再給自已一個機會之後,便放樹莓離開了。
他知道這個堅定強勢的東方女孩不會由他擺佈,軟禁她的那三天時光,無非是他在給她看自已的決心。
如果你堅定的要我們錯過,那我也會無盡的等待下去。
樹莓心裡很亂,她每天只有拍戲的時候,才能短暫的忘記柯硯之。
講道理,柯硯之對她不壞。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他對她,都稱得上一句傾其所有。
從前,他可以豁出性命去保護她不受傷害,雖然......那些要傷害她的人,是他老子派來的。
現在,他依舊可以放下自已手邊所有的事,只陪樹莓蹉跎在一間小小的影視城裡。
只為等她一個答案。
樹莓收工之後,照例回到了自已的小賓館,雖然現在的導演幾次三番提議要給樹莓換酒店,但都被她拒絕了。
她可以憑藉自已的演技,自已的咖位,自已的實力去換酒店住,這沒問題。
可要是靠借別人的光才能換來,那她也是真的不屑。
她世俗,但她不市儈。
賓館前臺的小姑娘,捧著一大束玫瑰花出來,攔住了樹莓回房間的路。
“你好,這個是一個外國男人送來的花,他說你可能不太想見他,就託我轉送了”
小姑娘看著年紀不大,可是抱著玫瑰的她,看起來卻比往日嬌豔。
樹莓接過花,不無好笑的想到,自已十八歲時,大抵也和這個小姑娘一樣,抱著一捧玫瑰,眉眼都是笑意。
那時的她,一定也很嬌豔。
樹莓的確有在考慮和柯硯之的關係。
首先,她曾經是真的要死要活的愛過他,愛到將兩人的合照發在社交媒體上,被自已爹打電話罵三五個鐘頭也堅決不刪。
其次,從前那場花園婚禮的來由,柯硯之也都同她一一解釋過了,她是能接受商業聯姻這個理由的。
世界上的每一樁婚禮,未必都是包含著愛意的。
她和戴飛霄能夠相互扶持走過十年,靠的也絕不是虛無縹緲的愛情。
成年人的世界,超複雜的。
愛情只是用來調侃和緬懷的東西,生活才是正在進行時的苟且。
她如今三十好幾,再去談論愛情......會不會太傻呢?
樹莓真的有點迷茫,這一迷茫,就一路迷茫到了七月底。
她的戲拍完了,柯硯之開著一輛悶騷的沃爾沃,等候在影視城門口。
太陽之下,男人抱著玫瑰。
樹莓向他走去,皺眉問道。
“個把月送了快五十捧玫瑰,你追人的套路,真是一點兒也沒有長進”
柯硯之笑,眉眼英俊。
“我這輩子只送過一個人玫瑰,momo”
樹莓閉眼,無奈嘆息。
該死。
她好像又要回到十八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