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打板子

“睿王爺到！”

在一聲聲的請安問好中，一個身著絳紫色祥雲紋蟒袍，腰間戴著黑金豹紋腰封的年輕男子與姜之煥一同走了進來。

那男子身形高挑，五官立體，稜角分明，一雙鷹眸如冬夜的寒潭，神秘而清冷。嘴角噙著似有似無的笑，讓人難辨喜怒。腳底的一雙鑲嵌藍寶石的蟒紋鹿皮靴表明了主人尊貴的身份。

趙桓進來的時候，姜府後院正在上演苦肉親情大戲。他走進內堂，見姜漪寧沉著一張俏臉，面含怒意的坐在上首，一旁的姜老夫人也冷著臉。

眾人見狀，連忙起身問好，姜老夫人讓出了另外一個主位給趙桓。待他在坐定，嘴角掛著一絲笑意，淡淡的問道：

“本王有事耽擱了一會，看樣子是錯過了什麼。”

瞥了一眼身旁的姜漪寧，這丫頭僅在他剛來的時候行了個禮，之後便沒有在理會他，看樣子是生了不小的氣。

她平日裡對什麼都是滿不在乎，眼前卻是一副風雨欲來山滿樓的架勢，陰著臉，嘟著嘴。趙桓還從未見她氣成這模樣，不禁覺得有趣。眼底不自然的也染上了些許的笑意，低聲與一旁的姜漪寧說道：

“發生了什麼？王妃何故動怒？”

姜漪寧看向趙桓，見到他眼底的那抹笑意，心情突然輕鬆了幾分，【這傢伙今天看著精神狀態不錯呀】，不知為何怒氣也消減了幾分。

劉嬤嬤見狀，俯身將剛剛府裡發生的事情原委告訴了趙桓。

姜之煥在一旁心道不妙。他今日因王妃回門而休沐，正在書房看書時便聽見內院的小廝來稟報說王妃要打二姑娘的板子。

聽聞了具體原由後，心知這是蓉姐惹下的事，不過好在今日睿王沒有跟著回來，只寧姐兒一個也好辦。

正想去內院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時候，便聽到前院的小廝稟報說睿王爺來了，這便有了剛剛兩人一同來到內院的情形。

趙桓聽完後，並不想追究，把這類事件歸結為閨閣姐妹的爭吵。

倘若真上升到了廳堂之上，不要說她姜府二姑娘，整個姜氏一族也要跟著獲罪。在怎麼說，姜家也是這丫頭的孃家。

當得知姜漪寧是在姜家二姑娘說自己是病秧子後才動怒時，趙桓竟然莫名的心中一暖，態度也溫和了許多。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見到趙桓。坊間都傳聞睿王爺得了怪病，是個面貌醜陋猙獰不堪的病秧子。

可眼前的人除了有些瘦弱外，無論是樣貌身材，言談舉止，以及這讓人不怒自威的氣度，放眼整個大乾朝怕是難以尋到第二個。

這哪裡是沖喜，簡直是撿了個大便宜。看來傳言當真不可信，大姑娘還真是好命。

趙桓眼觀鼻鼻觀心，見屋內的人各懷心思，笑了笑，問一旁的姜漪寧：

“既如此，王妃覺得該如何處置？”

姜漪寧見趙桓面上一副雲淡風輕，可眼神中卻透露著狡猾。心中暗罵：【好個老奸巨猾，敢情這老狐狸是來看熱鬧的！那便準備接球吧！】於是，端著儀態萬方的姿容，淡淡的答道：

“王爺的意思呢？”

姜老夫人見趙桓的臉上始終帶著笑意，並沒有生氣的樣子，彷彿看到了希望，討好般的說道：

“蓉姐兒自小被府裡慣壞了才這般口誤遮攔，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衝撞了王妃。王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跟她這個沒見識的小丫頭計較了。”說著說著又跪了下來，哭訴求情。

趙桓見狀，親自起身將姜老夫人扶了起來，姿態優雅，語氣溫和的說道：

“老夫人快起來。這原本就是王妃的家事，何苦這般求到本王這裡？”

這話是何意？姜老夫人沒有聽明白。孫氏見狀此事有門，也跟著哭求道：

“王爺，您大人有大量放過小女吧。”

趙桓聽聞，笑了笑。沒有理會孫氏，而是對著一旁的姜之煥看似隨意的詢問道：

“岳父大人，您覺得呢？”

一聲‘岳父大人’讓姜之煥猛的明白了趙桓的意思。

王爺是在提醒他們，這件事全看姜漪寧的態度。若是處理不好惹的姜漪寧不高興，那就從家事變成了國事，後果可就無法預料了，輕則丟官重則問斬都有可能。

想到這裡，他不禁看向姜漪寧，那個坐在主位上雍容華貴的小婦人，已經不再是自己那個膽小懦弱，任人擺佈的女兒了。

她是高高在上的睿王妃，是皇家的媳婦，是他們都得罪不起的。

她不再屬於自己，也不再屬於姜府，而是屬於睿王府，屬於皇室。意識到這點，姜之煥立即向前，跪在姜漪寧腳下懇求道：

“臣，教女不嚴，衝撞了王妃，還請王妃責罰。”

趙桓滿意的笑了笑，這姜之煥還算上道，是個聰明人。於是看了一眼姜漪寧，自己則端起茶杯準備喝茶看戲。

姜漪寧見狀，親自將父親扶了起來，說道：

“父親這是何苦，沒得折煞了女兒。”

邊說邊將姜之煥攙到椅子上說道：

“都起來吧。”

事到如今，姜老夫人，孫氏以及府內的眾人們都看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曾經的大姑娘，如今的睿王妃是得罪不起的。

姜老夫人想到今早在門口發生的事，不禁冒出一身冷汗，此刻也不敢再為姜漪蓉說情。

姜漪寧見這些人剛剛還連哭帶嚎的對自己使軟刀子，趙桓一來，不疼不癢的說了兩三句話便嚇成了這副模樣。不由得內心冷笑，這些人還真是欺軟怕硬。

見趙桓手中端著茶杯品茶，情緒絲毫沒有受到此事的影響，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樣。心中腹誹道，

【想看戲！天下哪裡有免費得午餐，看戲也得買門票呢！】

於是，慢慢悠悠的回到主位上坐好，沉著臉，語氣凌厲，與剛入府時的那個溫柔和順的王妃判若兩人。

“姜漪蓉不知禮數，屢次頂撞本王妃不說。不僅口出狂言，輕視皇太后，就連王爺都敢構陷。如此以下犯上，不知悔改，本應拖出去打死。但王爺念其是我姜家女，且年幼無知的份上姑且饒恕。若不加以管教約束，日後依舊我行我素惹出禍端可不是幾十大板的事了，累及我姜氏全族也未可知。所以今日必須要加以懲戒！”

說罷轉向趙桓，禮數週全的行了一禮道：

“妾身有一事相求。”

趙桓起身將她扶起道：

“王妃但說無妨，本王應了你便是。”

“謝過王爺。向王爺借兩個身邊的侍衛。”

趙桓也沒有問原由便點了點頭，示意站在一旁的青玄和東風，兩人上前問好等候差遣。

姜漪寧見二人已準備好，客氣的吩咐道：

“今日這三十大板，就麻煩兩位親自執行。”

這話一出，嚇得孫氏差點暈過去。

【若是府上的小廝打，手下輕重自己倒是可以掌控，可若是王爺的侍衛打的話，那這三十板子下去，還會有命嗎？】

【姜漪寧這死丫頭是想要了她蓉姐兒的命啊。這可如何是好啊！】

無可奈何之下，孫氏求助般的看向了一旁的姜之煥。

姜之煥視若無睹般，上前謝恩道：

“臣，謝王妃恩典！”

孫氏此刻才深刻的感受到人心的冷漠與無情。心灰意冷的看著青玄和東風走過來，拉起跪在地上的姜漪蓉，按到長凳上，準備取板子打。

這時，姜漪蓉才開始害怕，看著那兩個人高馬大的王府侍衛拎著板子走過來，開始的害怕變成了恐懼，後知後覺的哭喊道：

“大姐姐，大姐姐饒命，我錯了，是我錯了！”

然而，此時她就是喊破了天也沒人搭理。’啪‘，的一聲板子落在了她身上，一股劇烈的疼痛瞬間襲滿全身。

一、二、三、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板子還未打到一半時，姜漪蓉便已經暈死過去，後背皮開肉綻，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裙。孫氏見女兒的慘狀，心疼的嚎啕大哭，求饒道：

“王爺，王妃，這麼打下去會出人命的！”

可依然沒有人理會她，板子還在繼續。

她又轉身看向姜老夫人和姜之煥，只見這母子倆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更別說是求情了。

孫氏冷了半截的心猶如被潑了冷水般。女兒是她生的，旁人不疼可她疼啊！索性心一橫，自己衝到了姜漪蓉身上，替她捱打。

青玄見狀停了停手，見自家王爺和王妃依舊沒有說話，便繼續打。直到打夠三十板子為止才和東風進來複命。

姜之煥這才起身抬頭望向院子，見姜漪蓉和孫氏都已經暈死了過去，心中充滿擔憂。趙桓見狀抬了抬手，吩咐青玄：

“去太醫院請太醫過來。”

姜之煥聽到趙桓要請太醫，嚇了一跳。心裡想著，

【這已經夠丟人的了，要是讓太醫院的人過來，那不等於昭告天下了嗎，他姜之煥的嫡女衝撞王妃辱罵王爺，那自己這一世清明和姜氏家族的名聲都將毀於一旦。】於是，當機立斷的說道：

“這孽障本是活該，內子也有失教養之責，萬不敢勞煩王爺請太醫。府中有現成的府醫。”還未待趙桓回話，吩咐小廝道：

“把夫人和二姑娘送回院子，請張大夫過來。”

趙桓心知姜之煥所想，本就為了做做樣子，請不請的與他何妨。便也默許了，臉上依舊掛著那淡淡的笑意，說道：

“岳母和府上二姑娘受傷嚴重，岳父大人這些日子就不用上朝了，在家中照料一二吧。”這話一出，姜之煥心裡咯噔一下，看來這件事還是惹怒了睿王爺。

心中不禁後悔萬分，平日萬不該這般縱容蓉姐兒。又看了眼一旁的大女兒，確實感慨萬分。嘆了口氣道：

“臣，知曉了。日後定會加以約束管教內宅。”

趙桓見狀點了點頭，也不再說什麼。鬧成這樣兩人也準備回府。

餘下的姜府眾人將兩人送往二門處。好好的回門變成了這般，姜老夫人也是追悔萬分，當即也看清了形勢，拉著姜漪寧的手淚眼婆娑，故作不捨得說道：

“好好回門讓蓉姐兒給鬧得飯也沒顧上吃，日後祖母再見你也不知是何時了。”

姜漪寧也懶得跟她裝模做樣，隨便安撫了幾聲也就過去了。

正要轉身出二門，便見到範氏和姜漪宣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身體的細胞記憶在這一刻又發揮了作用，笑著走過去問道：

“範姨娘近來可好，今日太匆忙，沒顧上跟你說幾句話，改日帶著三妹妹來王府坐坐。”又對一旁的姜漪宣笑了笑，說道：

“王府有個很大的花園，改日來了我讓清芷她們幾個帶你轉轉。”

範氏做夢也沒有想到，王妃竟然當眾跟她一個姨娘說話，還邀請她和三姑娘去王府做客。

這可是天大的臉面，整個姜府唯一的臉面，當即欣喜若狂，但面上卻不顯，依舊不卑不亢的行了標準的妾氏禮道：

“妾身謝王妃抬愛，屆時定會帶三姑娘去看望您。”

姜漪宣也跟著俯身謝過，姜漪寧滿意的點了點頭。

從清芷口中得知，她出嫁之前，整個姜府也就是範姨娘和三姑娘對她有些許的善意，但卻礙著身份也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

一旁的姜老夫人見狀，心裡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當初的確是薄待了寧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