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葛公子您請上座!今兒個想聽什麼曲兒?小的給您呈上單子。”說著聽差的小二已經熟練地將茶水、點心備好上了桌。還是葛少清常吃的酥香十八件,這套清水坊小廚房自創的點心一直是眼前這位浪蕩公子心中好。

“麗娘今日身子可舒爽了?”這一問,小二立馬明白這是要點《挽風塵》連忙陪著笑說“舒爽了,舒爽了,我們家麗娘是積了什麼福分,有葛公子這樣的體己人兒,小的這就去傳曲兒了,您還有什麼吩咐隨時喊小的。”葛少清是清水坊的常客,也是點曲兒的貴客,一般清水坊來聽曲兒的悠閒公子哥不少,也有打賞的,像葛少清這種每每自己點曲兒,做這個點曲兒東主的少爺可不多。

主要是曲兒大家聽哪一齣都不要緊,要緊的是,點曲兒的東主除了點曲兒的銀子還得打賞演角兒的賞銀,這個一次下來也不少呢,夠旁聽十來回曲兒呢,這還是旁聽的時候次次都點酥香十八件的價兒,要是隻點了尋常茶水,那怎麼也夠聽小兩月的。

葛少清搖著隨身的白玉扇,品茶看著不遠處的角兒們演繹著執手相看淚眼的戲劇人生,不禁有些悵然,抬頭看了看遠處,今兒個天不是很明媚,有些陰鬱,這個感覺聽這個曲兒,不免心裡有些觸動。

曲兒過半,小二過來換茶,發現桌子已經空了,留下幾塊碎銀子,應該是給的賞錢,葛公子倒是不見了人影。這是頭一遭曲兒沒聽完就走了,小二原本還有些皺眉頭,想著難不成今兒唱得不入公子的心,再看留下的賞銀,倒是心放了大半,估摸著是有事兒先走了吧,也沒多想。

葛少清是個地道的浪蕩公子哥,家境殷實,平時聽聽曲兒,逛逛醉香樓,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從不過問閒事兒。雖出手大方卻也不見他掏過銀子贖哪位清麗佳人,曾經有想離開煙花地兒的姑娘求他給個去處,這葛少清竟當著可人兒姑娘的面直言說“天命有數,各自好過,我也不是什麼大慈大悲之人,這個忙恕在下實在不願幫,倒是日後多點姑娘的牌子就是了。”

瞧瞧,單刀直入“不願幫”倒是他這直爽的答覆反而贏得了不少姑娘的心,葛公子出手大方長相入眼原本就是個搶手的主兒,這不推不騙不繞彎子不亂給希望的答覆更是讓這些看盡人間冷暖的姑娘們覺得這是最正經兒的答覆。畢竟打著將來為你贖身的名號,實際上就是騙免費陪床的主兒也見多了。

今兒個聽曲兒聽得惆悵難眠,入夜了也睡不著,反正天氣也熱,葛少清搬了兩罈子醉骨香翻上了宅院的小廂房頂,牆外是個死衚衕,一片竹林,風吹沙沙響,平時沒有人,正是悠哉自得的好時候。

右手把玩著祖傳下來的白玉扇,大灌了一口酒,心裡這種透心涼讓他舒了一口氣。他抬頭看了看月亮,今天的月亮分外圓,圓的不自然,還泛著紫色的光。貌似……這扇子倒是也有些不同,月光之下有些微熱。

葛少清展開手裡的扇子,兀自笑了,搖了搖頭心裡想著“這扇子家傳了幾百年了吧,都當寶貝供著,到了我這,權當個扇子用,沒有了供奉的敬重,反而現在看著沒有那麼金貴了。”想到這兒又喝了一大口醉骨香。

醉骨香醉在骨裡,香在心裡。今兒果然不該去聽曲兒啊,這樣想著葛少清又連灌了幾大口酒。

…………

不知道過了多久,葛少清聽到有些聲響,從胳膊彎裡抬起頭,揉了揉眼睛,看到牆下衚衕不遠處,幾個黑衣人圍著一個灰色人影,再次揉了揉眼睛,確認了一下中間的應該是個穿著灰色衣衫的姑娘。

再細看發現姑娘被黑衣人用繩索禁錮在中間,葛少清看了看尋思大概是趁夜強搶民女吧,原本想下了房頂放任不管的。接著看到一個黑衣人甩出一個什麼東西,隨後其餘幾個黑衣人都做出相似的動作,再細看發現不對,好像有什麼貫穿了姑娘的身體,姑娘的血正在從不同的傷口往下流,之所以確認是血,因為這大半夜的,總不能是什麼其他液體漸漸透出來陰溼衣衫吧。

葛少清嘆了口氣,原本想不傷及性命就好,這明天一早在自個家牆外倒著一具滿是傷口的屍體實在不是什麼好事。就伸了伸手腳,都坐麻了。衝著那面喊了一句“月朗天青,各位就別再做下此等傷及性命的歹事了。”

眼見著一個黑衣人看了看他,沒做反應依然該幹啥幹啥。這……這怎麼能忍!

黑衣人並不是沒看到旁邊房頂上的公子哥,而是權衡判斷被發現大不了辦完事兒滅了他的口,此時不能中斷,這房頂的人就算是個會點武功的人也沒什麼威脅,畢竟攝魂陣已經開始了,平常人自然阻擋不了,再者旁邊的這個閒人沒有任何氣息表明他是“術人”此時忽略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若不是這兩壇醉骨香,大概按照葛少清的脾性此時應該下去回房睡了。可是兩壇酒下肚,眼前這種“殺人越貨”的勾當自然是要問上三分的。

見對方不做反應,葛少清翻了個身跳下了牆,近到眼前才發現這幾個黑衣人應該也都是女人,哎……這一堆女人何苦為難一個女人。葛少清整理了一下衣衫,將白玉扇在右手掌轉了一個圈,右手握住合攏的扇子往左手掌一拍“各位姑娘,恩怨相報何時了,不如趁著月色歸家吧。”

眼前的幾位均未出聲,倒是中間灰色衣衫的姑娘吐出一個聲音“逃命吧。”葛少清這才注意到黑衣人每個人的中指連著一根細絲,直直扎入灰色衣衫姑娘的五臟六腑,順著細絲一直有淡淡的熒光輸到黑衣人手上。

見都沒反應,葛少清拿著扇子拍了一下其中一個黑衣人的肩膀,之所以選擇這個人,是因為他在房頂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只有她轉頭望了他一眼,直覺告訴他這個人應該是領頭人。

在場的任何人都沒有想到這一拍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

扇子落在黑衣人肩膀的同時,被拍的黑衣人口吐鮮血,手中的細絲瞬間消失,其餘各人全部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彈出丈餘遠,葛少清只感到一陣大風直衝面門,還沒理清楚是怎麼回事就昏死過去了。

……

渾身疼痛,葛少清感覺身下冰涼,緩緩睜開眼睛,抬起頭髮現自己在一個密閉的大殿,身下是冰涼的石磚。正前方高階上是一層垂紗幕簾,一個女人的聲音傳出來“就是他讓塵女逃了?”

“是。”葛少清順著聲音看到站在自己身旁不遠處的人,這一看不要緊,看完答話者的臉,葛少清就知道這次自己是活不成了。因為此時此刻低眉順眼回話的正是宗立國當朝位極人臣的老者,他前些年隨父參加壽宴,有幸見過這位大臣一面。

葛少清覺得地上太涼,使了使勁兒想站起來,發現站不起來,只能保持這趴著的姿勢。“他既不是術人,如何能破了攝魂陣?!如何將塵女放走?!”紗簾後再次傳來女人的質問聲。

“據玥姬所說是被他手裡的一件上古法器攻擊,才會陣破。”葛少清聽到這想了想“我並未攻擊她們,只不過想制止而已,另外,我何來什麼法器?”正想著發現旁邊的老者正盯著自己,葛少清身上一陣發寒。

“上古法器?呈上來!”

“回主,已經不知所蹤,推測是被塵女一併帶走了。”老者躬身再次回話。

“廢物!玥姬呢!帶來!”簾後的女人聲音越發尖銳,充滿了怒氣。葛少清越發後悔去聽那一場曲兒。

“回主,玥姬將他帶回來不到半個時辰就身亡了,神魂俱滅。”說著老者的身軀躬得更深了,葛少清甚至清楚地看到老者顫抖的雙腿,他不可想象簾幕後是怎樣的一個人,能讓堂堂宗立國這位位極人臣的老者如此害怕。

正想著一道力將葛少清從地上捲起,直衝簾幕,一隻手隔著簾幕抓著葛少清的脖子“你!!!!破壞了我長生的大計!!!!我會讓你全族陪葬!!!!還有!你!永世不得超生!!!永受九瘟石壓制!永生永世受煉獄之苦!!!”

“以解我心頭之恨!”說著葛少清被重重拋到地上,整個身心疼痛得都要炸裂掉。

“是!老奴這就去辦。”老者望了一眼地上的葛少清露出的表情是種慶幸,可是,葛少清覺得這種慶幸不是因為簾幕後的女人沒有懲罰老者本人的慶幸,這種慶幸倒好像是……

葛少清看著自己的身體被打上九十九個血洞,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個毫無血色的屍身。三魂被陣打出身,七魄損毀,眼看著自己的族人一個一個身首異處,從最開始的寸斷肝腸到最後的萬念俱滅,想著這一世不得善終,至少沒有了他這個禍害,族人下輩子能好好活著。

從西嶽背陰處採取的百年老石,在七月半選九十九個蒙冤之人,用他們的血澆築,再用葛少清的血書寫的鎖魂符縛住這九十九個冤魂,九瘟石就做成了。老者提著葛少清的魂魄,來到北池,這是極陰之地。

葛少清的屍身被壓在九瘟石下沉入北池,老者將裝著葛少清魂魄的鎮魂器同步沉入北池,臨了留下一句“百年煉獄之苦你受就夠了。”

……

每時每刻葛少清的靈魂都感覺被千萬個利齒撕咬,那些被鎖在九瘟石上的冤魂,將一腔怨氣全部發洩到他身上,百年煉獄之苦,原來死並不是結束,原來死並不是最可怕的,原來煉獄之苦真的存在。

葛少清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犯了何種罪孽,每一次煎熬他都在想這個問題,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原本的魂魄已經破敗不堪,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誰,自己為何在這裡,自己為何承受這樣的懲罰。

終於有一天他發現北池的水面上倒映著一個女人的臉,那個女人穿著灰色的衣衫,每每女人都用一種哀傷的眼神望著池面發呆,每到這一刻他就會忘記正被利齒撕咬的痛楚。

直到有一天,女人對著水面說“我練成了長生魂,終於可以帶你走了。”說著女人的眼淚滴入北池,北池的水那麼冰冷,可是女人的淚那麼小小的一滴,他卻感覺到了一瞬間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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