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邪神啊？”
那酷似火雲邪神的邋遢老頭收回腳掌，叼著菸捲的嘴裡露出一口亂七八糟的黃牙。他的三角眼微微眯起，看著隨著傳送帶緩緩向後的陳餘：“我查過，這裡沒有邪神啦。那種等級的東西怎麼會看得上這裡。你安心傳送走，不會有事。”
說著他還大喇喇走上傳送帶，一屁股坐在了陳餘身前的位置。他伸手彈了彈菸灰，粗大的手掌隨意揮舞，像是拍蒼蠅一般，替陳餘拍走了數波襲來的射線。
陳餘嚥了嚥唾沫：“大叔，這傳送帶是傳去哪裡？”
“我看看啊，我記得那誰跟我講過，”說著，他竟然掏出一部諾基亞，看了看裡面的簡訊，綠色的方塊螢幕散發著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光芒：“哦，質檢部嘛。小意思，剛好跟你講講狀況。”
陳餘不明覺厲，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說話間，徒勞無功的例行檢查再次結束，陳余余光瞥見，似乎又多了幾個空位，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已殃及池魚，他心中一陣難受。
火雲邪神摸了摸自已油膩的光頭，已經發黃的白色背心下，精瘦的手臂露出茂密的腋毛。陳餘冷不防被嗆了一下，連忙屏住了呼吸。
“吶，我叫蓋太德，你叫我德叔就行啦。我不是你們詭團的，也不是黑太歲的，也不是太玄和不二門的，我就是它們口中常說的走地仙啦。”
走地仙？好像確實在哪聽過。
陳餘問道：“什麼是走地仙？”他儘量讓自已的眼神看起來無比誠懇，免得讓大佬感覺自已被拆臺。
好在蓋太德毫無所覺：“走地仙就是走地仙啦，就是不是你們詭團的，也不是黑太歲的，也不是太玄和不二門的，然後又可以自已變厲害的，就是走地仙嘛。”
“哦！”陳餘表情誇張充滿欽佩，心裡接話道：我知道，散修嘛。
“不是散修，”蓋太德竟然好像聽到了陳餘的心聲，繼續道：“我們走地仙雖然人少，但都是有理想、有抱負的。”說著，他還沒有雞翅粗壯的手臂揮了揮，慷慨激昂：“我們走地仙不靠法寶、不靠妖魔、不靠剝削奴役詭怪和人類，完全依靠天道反饋，唯一的志向，就是透過我們自已的努力，重建一個光明、有秩序、講文明的新地獄！”
陳餘感覺自已被噎了一下，又好像大概能get到對方的意思。他斟酌片刻道：“所以你們，額，走地仙，目的就是重建地獄？聽起來不是和我們詭團差不多嗎？”
蓋太德搖了搖頭，沒有接話，卻是一把把陳餘拎了起來。就在陳餘以為這有味道的老男人是惱羞成怒之際，卻發現自已已經站在了地面上。
“誒？”他掃視四周，發現自已已經穿過黑房間，來到了一個新的大空間。入口處的牆壁高處寫著紅色的大字：質檢部。
回頭看去，身後的傳送帶已經變成巨寬的一條，上面的零件和內臟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
老式電晶體電腦、監控攝像頭和像是被壓縮成一個立方體的黑色線團子。
陳餘瞳孔微縮，腦子好像更加迷糊，又好像明白了點什麼。
蓋太德非常自來熟地拍了拍他的後腦勺：“別看啦後生仔，看多了長針眼吶。跟緊我，質檢部有個好地方。”
陳餘哦了一聲，調整好自已的狀態亦步亦趨跟在對方身後。聽著對方人字拖在膠漆地面上嘰嘰嘰的響動，他突然發覺，自已連續使用兩次菜刀的後遺症竟然在對方拍了一下之後完全消失了！
這是真大佬啊，走地仙，難不成是陸地神仙？
蓋太德的聲音響起：“本來呢，我們向來是不介入你們的行動的。但是這個侵蝕點，我們深耕好久了，這次遇到你們，我也不能見死不救。你好好跟著我，活著出去很簡單。不過你也要有心理準備，這裡越來越不太平了，你多少級啊？”
“4級。”
“這次的知見障呢？”
“應該是，身體沒感覺。”
“哦，這樣子。那你帶什麼武器法寶沒有？”
陳餘不疑有他，如實道：“有兩個法寶，武器的話，清潔工具算嗎？”
蓋太德腳步一頓，有些詫異：“哇，富二代啊你。做這種任務都有兩個法寶拿著，借我一個啦？”說著，竟然真的伸出手，遞到陳餘面前，渾濁的三角眼從下往上看著陳餘。
陳餘在心裡剛剛為對方樹立起的高人形象蕩然無存，他哂笑道：“不是我的，一個是隊友的，一個是集團的。不方便。”
“那算啦。”蓋太德倒也光棍，好像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那你自已收好，不要隨便亂用哦，這裡危險性不大，不要沒有被攻擊到，自已先被法寶搞死了。”
陳餘唯唯。
不一會，跟著蓋太德來到了車間角落一處用預製板隔離起來的小辦公室。只見蓋太德飛起一腳，房門應聲而開，陳餘往裡望去，只見牆上掛著泡沫板印製的安全守則、企業宣傳，還有一些安全頭盔和反光背心。
蓋太德大喇喇地坐到辦公桌前，示意陳餘關上門，也到一邊的木製沙發上坐著。“這裡是管理人員區域，很安全，節奏女士它們自已過來也不會查這裡的。”
“管理人員？”
“你應該看到過啊，雖然沒有實體，但是樓上那幾個很喜歡講閒話，沒聽到過？”
“啊啊啊，有的有的，一男一女。”
“那就是啦。不過這兩隻已經死了，你碰到的應該是電池們留下的時空留影。”
“死了？！”
“對啊，我做掉的嘛。”
陳餘再次噎住，發現自已實在有些跟不上對方的節奏。決定少說多聽，讓蓋太德自已講，畢竟對方看起來很E、很健談，自已做好最擅長的捧哏就行。
“樓上那些電池怨念太重，走過的地方都會留下留影，看到的或者聽到的，一個記住了所有人都記住，都變成留影，好搞笑的。”蓋太德嘴角的煙隨著他講話一上一下，積累的長條菸灰吧嗒一下掉落在地，竟然消散於無形。
“這裡啊，”他敲了敲桌面：“生產的就是電池原料。那些灰色的，要做滿一百年，才有資格去競爭，被拆開放上傳送帶，改造成電池。”蓋太德咂了咂嘴：“可惜，自從我來了以後呢，不僅原材料消耗更快，一個黑色的都沒有變成。”
話音剛落，他又好像想起什麼：“哦，有一個，不過被我拐跑了。”他洋洋得意，嘴角勾起。
陳餘心頭一動，樓梯間那個線團子？
他趕忙道：“拐跑了？我在樓上有見過一隻，躲在垃圾桶裡。”
“啊對對對，”蓋太德激動地拿下嘴裡的煙揮舞著，幾乎杵到了陳餘眼前：“我讓它提前升級，又不受系統控制，還有自已的思想，厲不厲害？”
陳餘瘋狂點頭，卻見到蓋太德嘴角向下：“可惜，花了這麼久，只教育出來一個。這個恩臨集團有貓膩，高層應該快發現我了，要想辦法加快速度，把電池都放出來。這樣它們的系統崩潰，這個侵蝕點就自已廢掉啦。誒，剛好後生仔你來了，給我打個下手得啦。”
“誒誒誒，好的好的。”陳餘繼續點頭。
蓋太德又指了指外面，嚴肅道：“節奏女士最近很不對勁，公司意志也好像和以前不一樣。我懷疑有別的勢力也在入侵這裡，但肯定和我們不是同路人。我時間有限，本體也不在這裡，要盡力節約法力。等節奏女士離開車間控制室，我指導你怎麼做。”
“等等！”陳餘像個小學生舉起手問到：“你不在這裡，什麼意思？”
“就是不在這裡啊，我分身很多的嘛。我這個分身也就比你高那麼一點點級數，遇到咔嗒女士那種啊，咔嗒就死啦。悶聲發財還可以，被發現就只能跑路。”
陳餘嘴角抽搐，又想起剛剛電梯井裡的狼狽，心有餘悸之餘告訴了蓋太德。蓋太德摸了摸自已長滿鬍渣的下巴：“屍苔，又來畫皮？王家啊？不像喔，怎麼感覺的草菩薩那邊的...”
“草菩薩？”
“大妖魔啊，葉底佛的手下，葉底是唯一一尊九難境界的大妖魔。不過它的道場距離復活市很遠的，這裡是草菩薩的地盤。屍苔這種東西，草菩薩手下不要太多。不過它來這裡幹什麼，恩臨雖然生產願力香火，它也用不了啊...”
你確定是願力香火，不是社畜的怨念？陳餘問道：“恩臨不是發電的嗎？”
“當然不是！”蓋太德的尾音拖得很長，竟然引得他自已咳嗽了兩聲，吐出一口老痰。好在他一吐出口，就化作了漫天的火花。饒是如此，也讓陳餘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裡默默噦了一聲。
“恩臨的所謂新能源，就是那些電池的願力。你不要看好像是怨念來的，加工以後都一樣。包裝，要包裝的嘛。”
陳餘默然。
“既然草菩薩手下都在這裡，那更要小心，抓緊時間，你跟我來。”蓋太德說動就動，腳下人字拖一蹬辦公桌，辦公椅的輪子向後滑去，直接撞破預製板，撞到了車間的牆壁。
陳餘趕忙跟上，卻見到蓋太德枯瘦的手掌如刀，切黃油般在牆上硬生生割開一個門洞，隨著門洞內部的牆體倒下，露出後面一片光明的空間。
陳餘有些發怵：“這是？”
蓋太德露出一口黃牙：“我自已偷偷搞出來的，另外開了一條生產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