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剛建了新家,家中的經濟顯得有些困難。爺爺喜歡養花,別人來買花時,他堅持不賣,哪怕再窮,因為爺爺喜歡花,把花看的比自已的一切都重要,他不喜歡別人折和玩弄花,和花的枝幹,他常說,花是上界的聖人,你不愛花,就是在褻瀆神。可能爺爺是太愛花,或也是爺爺骨子裡的固執吧,可別人才不會信這種鬼話。

後來,在我大達五歲那一年,有一次爺爺外出,我大達因為喜歡一朵牡丹花,就折了下來,被回家的爺爺撞見,他隨手抄起棍子就要打,嚇得我大達丟掉了花朵,撒腿就跑,我婆遠遠的看見了,趕緊放下手中的活,把他護在了身後,一邊打掩護一邊辯解道說

“這花兒是中午的時候被風颳斷的,勇兒(我婆對我大達的稱呼,他原名為田勇)路過的時候恰巧被他看到了,他只是撿起來又沒摘,這和他有什麼關係”。爺爺當時氣不打一處來,想要動怒,又看了看我大達,就忍住了,最後罵罵咧咧的說了一句

“以後把我的花看著,你們不要動,別人更不能動,聽見了嗎”我大達趕緊掉頭答應,奶奶帶他到廚房裡,給他說了許多話,有哄的,有勸誡的,有警告的。只有爺爺一個人站在那,看著落在地上的花朵,撿起來拿在手上,靜靜看著,像看著自已的女兒一樣的溫柔。他回到廳房裡找了一個瓶子,裝滿水,將枯萎的花瓣摘下來放到牡丹花樹下,把花插入到瓶子裡,每日呵護著。

爺爺養的花很多,除了牡丹外,還有玫瑰,杜鵑,蘭花、月季、梅花等。一年中家裡來求花的人很多,但爺爺從來不會賣,他會將自已新種植出來的花送給他們一些。除此之外,爺爺喜歡字畫和音樂,在家中經濟困難的時候,他會將自已平日裡寫的一些字畫變賣來維持生計,有時也會找一些苦力活謀取零錢。爺爺熱愛土地,也種了許多地,有好的也有壞的,別人認為他種那麼多地是為了賺錢,也有人說他是浪費糧食。同村的人每次見爺爺在地裡收拾那沒用的土地,都會勸一勸說“老田,你收拾物(那)幹啥,種了也沒啥收成”,爺爺每次都會順口說一句“個(我)想試一哈,說不定能遇見個好年成”,但是,他們都知道爺爺這是給自已找藉口,他們會說爺爺太傻了,不懂變通啥的,但爺爺不會搭理他們,他會認真的將一片土地細細品良後,才會下作,即使到頭來一無所獲也不會抱怨,來年照舊會除掉荒草,撒下他精心挑好的種子,然後,像一個孩子一樣充滿著期待,盼望著發芽,可是,種子出芽了,他卻面對那細小的嫩芽時,顯得那麼膽小,想逃避,卻又不會逃跑。爺爺,有時真的很固執,去把一些沒人種的荒地開墾出來,即使有的土地一無是處,也要耕作,他說“每一塊土地從被人耕地開始,不論他會不會荒廢,他也有他土地的價值”。這些土地被主人厭棄,卻被爺爺疼愛、呵護。

爺爺沒讀過書,學的幾個字都是太爺教的,太爺教的時候沒有筆和紙,只用木棍在地上寫。直到爺爺可以打工,爺爺就外出給別人幹活,掙了錢之後給自已買了毛筆和紙張,白天給別人幹活,到了晚上就練字,有不懂的就向我們附近離沙河村的賈先生求教,賈先生快八十了,是個秀才,早年也講過課,現在平日裡就寫寫字,向別人講講自已以前那枯燥的瑣事,有時也會賣弄一下乏味的文學。但,賈先生性情也好,只要有人向他求教,他都會傾囊相授。得益於此,爺爺也學了很多東西,也喜歡上了繪畫。到如今,書法和繪畫也越來越精進,偶爾也有同鄉來求字的。只要閒下來,他就會翻書,最喜歡翻老黃曆,每次會在閒談中向家裡人提起今天什麼日子,利於什麼,不利於什麼。他不會那麼直接的關心人,卻時時刻刻的用我們不曾關注的一件事去提醒我們,而關心我們,也許一個人無法改掉自已的固執,真心卻能夠淡化他固執的印跡。

爺爺學了書法後,有一次,村裡有人辦喪事,在下葬的前一天僱了一班吹手,爺爺一直在哪裡幫忙,每次閒下來,會坐在他們旁邊,和他們一起閒聊,說著說著,便和他們討論起了嗩吶,這些吹手來了興趣,就給爺爺講起了嗩吶怎麼吹,怎麼樣的嗩吶音更好,說一旦學會了吹嗩吶,其他的一個管類樂器都差不多。第二天,喪事結束後,爺爺回到家,給自已試著做了一個笛子,無事之時會研究研究,有時會向村裡一些知曉樂理的人討教,漸漸的爺爺學會了吹笛子,曲子基本大多數是春節裡的一些秧歌曲,後來,又買了二胡,可惜還沒學會,二胡便被我大達當玩具摔壞了,爺爺沒有怪罪,因為他知道自已學會笛子已經都不容易了,買二胡只是自已的一時性起,所以與其擺在家裡落灰,不如讓他消失更讓人省心。

爺爺是個固執的人,然而我婆卻相反,她不懂那麼多彎彎道道,知道缺什麼便填補什麼,懂得如何與人通融,得人之心。在我婆未被我爺娶過門之前,她也吃過苦,是個苦命人,她們家有五個女孩,一個男孩,於是家中的一切重活都落在她們身上,她們如果有一天不幹活或者偷懶,就會被自已的父親鞭打和惡罵,有時候家中的姐妹為了自已不捱打,都會互相抵賴。她們家人口多,經常會捱餓,直到她們嫁人之後,家裡才緩和了一些,我婆自從到了我們家裡後,雖然沒有往日的痛苦,但為了一家人生活也吃了不少苦頭。

正是我婆吃的這麼多苦,她也學到了許多東西,比如廚藝了得。有時她也會給別人做媒人,或者去接生。許多時候,她都奔跑在各家各戶,慢慢的練就了一雙“百家手”,每次,別人都會給我婆送一些吃的和穿的,雖然她每次都不要,可奈不過別人,就收下了,和爺爺相比,她倒顯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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