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敵以弱,攻敵於強。
白起從一開始,向魏軍展示的就是示弱,在王城和元裡屯兵近十萬,這是驪山大營的兵力之和。
公孫喜取王城,殲滅秦軍三萬餘,在心裡認為秦軍不過如此。白起固守元裡,總兵力也不過五萬餘人。這讓公孫喜認為有機可乘,大軍一直強攻元裡,認為元裡彈指可破,進而並未過多的關注彭衙與合陽方向。
這讓王陵與楊端和在北面戰場壓力倍減,得到可趁之機,從而拿下彭衙與合陽,固陽也稱成為囊中之物。
直到合陽城破,大軍直逼魏軍大本營夏梁,這才讓公孫喜起了重視之心。司馬錯屯兵風陵渡,直逼魏國舊都安邑,讓公孫喜生出焦急心態。
到這時,他才真正的明白秦人想要做什麼,這才有了對元裡強攻之戰。
魏國在河西的兵力約莫有十萬眾,加上公孫喜率領的十五萬大軍,約莫二十五萬眾。
龍臻戰死,彭衙失守,合陽城陷,說明河西的十萬大軍已經所剩無幾。秦國在元裡與他對峙的不過五萬大軍,那就意味著北面至少有十五萬秦軍。
若是再加上司馬錯率領的十萬大軍,這場河西大戰,秦國投入的兵力至少應該在三十萬以上。
這讓他不得不懷疑,元裡就是一個陷阱,所有的跡象也表明,秦軍這是準備將他們全部一口吃掉。
他雖然不認為秦軍有這麼大的胃口,但是如今的戰場走勢卻是如此。
但是又不甘心就這樣丟掉河西,這才是他猶豫不決的原因所在。
想要讓他就此放棄也不可能,接下來三日,公孫喜依舊選擇強攻元裡。
只是效果欠佳。
在合陽方向,王陵焦急的等待著什麼,元裡一直不曾有訊息傳遞而出。
連山先生已經離開合陽,至於去哪裡,並沒有跟他明說,只說向南而去,或許是回元裡。
【報……】
一道聲音打斷他的思緒,只見一名傳令兵已經闖進大堂內:【稟將軍,蒙驁將軍已到城外。】
王陵深吸了一口氣,原本焦急的臉上終於放鬆了下來,輕笑道:【好傢伙,終於是來了。】
說完徑直向外走去,待他來到城頭上時,看著城外那支狼狽不堪的秦軍時,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隨即下令開啟城門。
王陵與蒙驁碰面後,王陵忍不住詢問:【蒙驁,怎麼回事?左庶長大人那邊情況怎麼樣?】
蒙驁疲憊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我與王齕分向突圍,我們各自帶走了一萬精銳,元裡城守軍不足三萬,左庶長那邊很危險。】
王陵看了一眼蒙驁,又看了一下他帶領的人,不足五千,足見這一路並不輕鬆。
王陵沉聲道:【走,回去再說!】
蒙驁點了點頭,兩人策馬向府衙方向而去,至於其他人,則是開到軍營中進行休整。
蒙驁進入大堂後,一連喝了數杯茶水,王陵則是一直在等他開口。
蒙驁終於恢復了過來:【嘖嘖嘖,還是你輕鬆啊,早知道咱倆就換換位置了。】
王陵也不在意他的調侃,他們都是從戰場上一起爬出來的兄弟,沒那麼多規矩可講,直接開口問道:【你在王城的事我聽說了。】
蒙驁點了點頭:【折損三萬多人,公孫喜還是很厲害的,若不是王齕那傢伙救援及時,我估計就得交代在王城了。】
王陵好似想起了什麼:【王齕呢?沒跟你匯合?】
【他有他的去處。對了,連山先生不是來你軍中了麼?】
【數日前就已經離去,不是應該在元裡嗎?怎麼?你沒碰上?】
蒙驁搖了搖頭:【沒有……】
說到這裡,蒙驁停頓了一下,看向王陵,王陵同樣也是如此。
兩人異口同聲的道:【王齕!】
蒙驁站起身來,走到懸掛的河西堪輿圖前:【連山先生應該去尋王齕了,而且出城時,左庶長就已經有交代,讓我與王齕在此地匯合。】
說完指了指一個位置,隨後又咦了一聲:【王陵,你這份堪輿圖哪裡來的,怎麼比我們手中的還要詳細。】
王陵忍不住笑了起來:【咋樣,夠詳細吧?】
【別賣關子!】
【這是斥候營的一個小伍長畫的,我從楊端和那傢伙手裡拓印的。】
【給我一份。】
【自已拓印去。】
蒙驁沒有在這件事上繼續糾纏,而是將白起的計劃和盤托出。王陵自然沒有絲毫的異議,立即下令開始整軍。
龍門渡西岸。
一支萬人騎軍正在打掃著戰場,顯然是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還有部分將士正在將渡口的船隻進行歸攏。
楊端和策馬立於岸邊,看著波濤洶湧的大河,岸邊無數的屍體都被拋入大河之中,順流而下。
此處並沒有多少魏軍駐守,只有一個千人隊,直到他們出現在此處,這支魏軍都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可以說,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其絞殺。
司馬靳與玄翦立於兩邊,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騎軍已經開始陸陸續續的渡河,準備前往東岸。
楊端和看著渡河的速度,眉頭忍不住皺起:【司馬靳,讓所有人加快速度,這樣的渡河速度,我們全部過去,要到猴年馬月?】
司馬靳應了一聲便策馬離去。
【玄翦,左庶長和王陵那邊有訊息了嗎?】
玄翦嗯了一聲:【合陽方向極為順利,三日便攻了下來,至於左庶長那邊,並未有訊息傳來。不過,連山先生從合陽傳信過來,讓我們三日後趕到蒲坂渡口以東。】
楊端和沒有繼續說話,這些都是在計劃當中的事情,只是時間提前了幾日而已。
他們一路繞行,順道還將河套地區的一些匈奴人和林胡人搶劫了一遍,在今日才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龍門渡口。
魏國舊都安邑城外。
一支大軍已經安營紮寨,滿營的黑水龍旗和司馬大纛。
城上的魏軍看著突然出現的秦軍,這支大軍隨時有攻城的可能,難免有些慌神。
無數信鴿從城中飛出,向四面八方而去。
元裡城外。
公孫喜看著依舊無法攻破的城池和白起一點一點向透露的力量,這讓他心中更加沒底了。
三日來不間斷的進攻,魏軍數十次登上城頭,卻又被趕下來。
白起更是將猛火油直接澆灌在城外的屍體上,這場大火整整燒了一夜,屍體燒焦的惡臭味傳遍整座戰場。
到第二天時,原本用屍體搭建起來的攻城通道只剩下一堆燒焦的枯骨。攻城坡被付之一炬。
魏軍計程車氣也跌到了谷底,他們可以死,卻接受不了被大火付之一炬,屍骨無存。
無數將領跪在大帳外,異口同聲請願:【請上將軍退兵!】
帳中的公孫喜臉色鐵青,他心中明白,這座城池,他可能很難攻破了,即使攻破,他的折損也已經無法支撐接下來的戰事。
面對手下將領的請願,他感覺好似瞬間老了許多。
他的聲音從帳內傳出,卻有些悲涼和不甘:【聽令,大軍回撤王城!】
【末將等領命!】
公孫喜滿臉的慘笑,他很清楚,這一撤,估計想要再回來,那就太難了。
至於為什麼不撤回夏梁,或許也有他自已的算計吧。
隨著他撤退的命令下達,撤退的號角聲響起,原本還在準備繼續攻城的魏軍則是陸陸續續後退。
城頭上,聽到號角聲,瞬間爆發歡呼聲,那是勝利的喜悅。
滿身血汙的白起眼神凌厲的看著緩緩退去的魏軍,輕聲自語:【現在想退,好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