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佛子又開始去遊歷,沒有方向沒有目標,走到哪裡渡到哪裡。

每每路過上善寺,都會在山下站很久。

到了冬天就去公主墳前,拔一拔野草,挖點新土堆上去拍緊實。

但整整三年,佛子主動開口說話的次數,兩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安相相都覺得這樣的日子很難捱,每天都靠別的事來分散注意力。

不過還好,他還有大黑陪著自已。

這年,大雪來的格外早。

安相相站在不遠處,打著把油紙傘,看佛子打理公主墳頭上的野草。

等人把草拔乾淨,遞去一把傘。

佛子接過去,呼啦撐開。

“師弟,我們回上善寺吧。”

安相相呆了呆,“你不是?”不回去了嗎。

“不是不回去,是回不去。”

佛子低眸看著被踩在腳下的雪。

“之前為兄時常覺得對不起那位女施主,明明為兄欠了她三世的債,這一世卻因為一念之差,讓她悶死在汙泥中。”

“也時常覺得對不起前三世的自已,他們把該渡的劫都渡完了,這一世的為兄,也因為一念之差將一切都斷送。”

“也常常懷疑普度眾生是不是對為兄的枷鎖,懷疑為兄是不是命定裡就無法成佛。”

“也無法確定當初的決定是對是錯了,你說為兄怎麼回去?”

聽他這麼說,安相相懂佛子為什麼這麼彷徨了,“你的債沒還清?”說著仍然有點不敢相信,“也無法飛昇了是嗎?”

佛子嘆息,“只能盼著下輩子了。”

說著都被自已蠢笑了,“現在想想,那“兔子”應該是暗號,為兄居然沒接住。”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藕蓮施主的偷樑換柱都成功了,師弟也辛辛苦苦忙前忙後,結果自已拉了胯。

這種滋味,著實不好受。

安相相腦子一卡一卡的,回過神立馬拉出控系統面板,見固定任務還是雷打不動的1\/3,竟然有種在做夢的感覺。

都這樣了,佛子都這樣了它都沒動,那是不是說明,佛子就不是那個意難平?

“還有,為兄又要升階了。”

安相相剛才還滿眼亮晶晶,聽到這句話立馬幻滅,臉皮子也慢慢繃住。

佛子被逗笑了,笑容很是快意。

兩人回到上善寺。

一落地了戒就衝上來,還以為要迎來久違的重逢,結果一人捱了個大逼鬥。

“啪”“啪”全攉在後腦勺上。

響到小沙彌腦袋一縮。

了戒插著腰,點點這個又點點那個,氣得手抖,“要不是方丈說你倆只是在外遊歷,我還以為你倆犯了什麼戒,不敢回來了呢!”

“等會你倆給我好好說道說道,這麼幾年幹什麼去了?信也不捎一封!”

“無相!你在亂瞟什麼?”

“無我不回來好歹升階了!你……”正要罵,了戒忽然想起什麼,頓頓地收回手。

安相相垂著頭聽訓,偷偷瞄佛子,就見佛子瞥過來一眼,然後裝模作樣繼續挨批。

跟小時候一樣,明明私底下比自已好不到哪去,但到了凡面前,就特能裝。

“罷了,此事也不能全怪你,匿靈丹應當快吃完了?過兩日師叔再給你搓幾瓶。”

安相相連連點頭,不敢有異議。

午飯吃到了久違的茶葉蛋,還喝上一碗羊奶,回到自已的院子,一眼就看見長的亂七八糟的荔枝樹,

三年沒回來,都沒人給它修枝,好在有小沙彌過來掃地,否則肯定滿院子枯樹葉。

安相相找出一把鋸子,圍著荔枝樹轉了一下午,把所有無用枝都鋸掉,整棵樹看上去利索許多。

趁凜冬還沒來,連忙又去後山抱一堆乾草,搓成草繩,給荔枝樹穿上一層保暖,扭頭見柿子樹孤零零的,只好悶頭再搓一根。

冬去春來,又到了施春肥的日子。

於是連續幾天,整個院子都臭烘烘的。

安相相被臭的不行,躲去後山的寒洞裡待著,然後遭到了大黑的嫌棄。

才剛進洞,大黑嗖的離他八丈遠,那架勢彷彿他是什麼髒東西。

“我都洗過澡了,有這麼臭嗎?”安相相抬起胳膊用力吸了吸,見實在聞不出來,又伸出胳膊,“你再聞聞,我打了皂夷子洗的。”

“嘶嘶……”

去,去,又香又臭的。

活像是胭脂水粉掉進了糞坑裡。

雲驚梗著脖子避開伸過來的胳膊,恨不得貼著牆走,可才抬高點,腦袋就撞到洞頂。

“好吧,也許我習慣了所以聞不到。”安相相收回手,轉身撿起地上的盆。

小心的湊近瀑布,一隻手端著盆長長伸過去,接了點水將盆子刷乾淨。

尋思著要不要再抹一遍,瀑布突然被破開,是佛子穿過瀑布走進來。

安相相歪頭,“找我有事?”

“為兄要去遊歷了,來告知你一聲,免得等為兄回來又埋怨沒帶你去。”說著,從儲物袋裡拿出一個大包袱,“順便給你送這個。”

安相相看見包袱表情就死了,接過來開啟,果然又是一大堆月事帶,內心無力到直接忘了第一個話題,“他們就沒別的愛好了嗎?”

佛子嘴角一時壓不下去,但其實也很納悶,“誰知道呢?分明你平日裡獨來獨往,那群小沙彌一聽與你有關的事,就樂意扎堆。”

尤其是做月事帶。

若換做往常,鬥蟈蟈都要吵兩句。

偏偏在做針線活上格外齊心,常常能看見幾個小沙彌坐在長廊下面抿線穿針。

“讓他們別做了,我真的用不完。”幾十個人生產,一個人用。

扳指都快被月事帶塞滿了。

安相相將包袱收起來,這才問道,“往年不是要等到入夏?今年怎麼這麼早?”

“早年答應過要帶陛下去求仙,如今陛下已經將船造好,只等為兄過去即可出發。”

聽佛子這麼說,他有些恍惚。

明明只是三年的事情,卻覺得已經過去很久,久到他竟然都忘了。

“他都沒遵守……”安相相張了張嘴,最後抿抿唇轉移話題,“那你打算讓我跟你一起去?”

話音剛落,洞裡傳來窸窣聲。

大黑扭著龐大的身體從黑暗裡爬出來,不遠不近的停在那。

佛子瞥了它一眼,“雖這麼想有違神佛,可他們若海上有難,於你有好處。”

安相相聞言,錯開了佛子的目光,看向洞外嘩啦啦的水聲,依稀間,還能聽見外面挑水的小沙彌的嘻嘻哈哈聲。

“我……就不去了吧。”

佛子立馬發現了自家師弟的反常,“為何?以往不都樂意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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