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接客的時間,陽陽抽空下了趟山。

見到王可欣時,她一臉笑容,道:“你總算是回來了。

他看到王可欣一臉開心的樣子,問:“什麼事情這麼高興?”

她陽光寫在臉上:“我爸終於同意回去了。”

這確實是件喜事,老爺子終於願意回去了。不再胡亂折騰,讓人放心不下。

然而,原以為王得水帶著“鸚鵡螺號”回老家,卻沒料到他每到一處市鎮就下車,還把潛艇抬下來巡展,大肆宣講用這玩意表演“街頭秀”、捉小偷、表演“真人秀”的傳奇故事。每到一處地方就受到人們熱烈追捧,必上當地報紙娛樂版頭條,比歌星演唱會還熱鬧。

他雖然人前人後的風光,卻讓做晚輩的無不提心吊膽,樹大招風,王可欣只希望他能做個普普通通的老頭,倖幸福福安享晚年,女兒們都不在他身邊,真不知他這樣的搗騰還會搗出哪些意想不到的事。如今他終於平平安安到了家,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

然而,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這老頭回到家並不清閒。王得水的腳還沒邁進門,記者們就把他堵在了門前。

其實早在他還在路上時,區裡電視臺的記者就聞風而動了,一天來幾趟,把門都快敲破了。隔壁的餘老爹說:“老守著有什麼用,他還沒回來。”

“不守不行,”記者說:“我們要搶個獨家。”

等到王得水快要回來的前夜,區裡電視臺的記者索性在他家門前搭起了帳篷,生怕別的媒體搶了先。

市裡電視臺的記者訊息靈通,不僅知道王得水快回來了,還知道區裡記者搭帳篷,不曾想級別比他們低,野心卻比他們大,竟要搶他們的獨家,頓時火就上來了。連夜火急火燎趕過來,見沒地方搭帳篷,索性把王得水的門拆下來橫著當床,大有獨家非我莫屬、要想爭先沒門的架勢。

好在王得水回得及時,避免了拆梁揭瓦,鬧出人命。為了不得罪各路媒體,他想對每家都說一點,不同的內容點到為止,就可保證各路媒體都有獨家。

誰知市電視臺的記者沒等他開口,早看透了他的心思。哪裡能容忍他還對別的媒體開口爆猛料,黏著他往深刻裡刨,刨了三天三夜,就差刨他祖上十八代先人的墳。

他被市電視臺記者折騰得夠嗆,這幾日就沒合過眼,困得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覺得先人再苦也沒自已苦,心一橫身一挺就睡過去了。

市電視臺記者很滿意,自已搶了獨家,絕對是完整的獨,又見他困死過去,怕是三天三夜也搖不醒,而醒來那時節目早就播出了,記者們心滿意足地回了城。

王得水上電視了。這個獨家採訪真的刨得很深,不僅採訪到王得水造潛艇有什麼感想以及村裡人對他造潛艇有什麼感想,還挖掘到背後那些不為人知的往事。

節目經電視一播出,被影片網站一轉播,又經報紙推波助瀾,王得水由一個人名就徹底成為了一個名人。託他的福,餘老爹不僅是他的助手,還成為他的代理人,時不時在媒體上露一露老臉,他懷裡那隻老花貓也出了好幾次鏡。

王得水再也不用為造潛艇的經費發愁了,他不僅找到材料贊助商,九塊廣告招商位也一塊不剩被包了去。儘管很多坐他潛艇體驗的人竊竊私語:“坐進去水裡一團漆黑,什麼都看不到。”

這並不影響王得水名氣的擴散。他不僅買了手機,方便隨時隨地為記者提供新聞,還找人開了微博,每隔一個小時就公佈自已的動態。

他成為家鄉人的偶像。許多人在他房前屋後搭起帳篷,賣水果賣瓜子的紛紛把攤從集市遷到他家附近,人們還請來唱戲的搭臺表演,熱鬧得跟過節似的,還有的人半夜提著燈籠走幾十裡地來看他,只為了看看他的夜生活。

王得水成了一個大忙人。他不僅要對潛艇進行重新改良,在前面裝燈管,還要應對這些瘋狂的粉絲,在他們汗衫上畫鸚鵡和螺,簽完名又馬不停蹄去為區養雞場剪綵,回來時又被拉去做了肉聯廠的形象代言人。

“合作專案太多了,”回來後,王得水又接完一個電話,挺無奈地對餘老爹道:“忙都忙不過來。”

這時他手機又響了,他一聲不吭地接完電話,突然癱在地上,老淚縱橫。“瞧你高興的,”餘老爹高興道:“又談了一筆?”

王得水陰著臉從地上爬起來,把餘老爹和記者們從屋裡轟出去。記者不滿道:“耍大牌是吧!”餘老爹抱著老花貓解釋:“做名人太累了,他需要休息,給他一點時間。”

王得水關門謝客。實在挖不到新聞了,記者們又注意到餘老爹的老花貓,引導他說說貓與潛艇的故事。

餘老爹絞盡腦汁,說:“剛開始那陣子,這貓就像狗一樣看家,只要有人靠近潛艇,它就喵喵叫,防止別人偷技術。”

這新聞炒了兩天,那貓也沒能炒成名貓。一是這貓不是波斯貓,血統低劣,氣質不佳,二是貓太老,走路都顫顫巍巍,還老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不論白天黑夜都眯著眼,跟你叫也眯著眼,跟曹操似的,這模樣自然攏不了人氣。

沒辦法,還得回頭炒王得水。然而這幾天他像中了邪似的,把自已死死關在屋裡,任誰喊破了喉嚨,他也不出來。

又過了兩天,他終於出來了。眾人一看嚇了一跳,以為是個野人。只見他頭髮呼啦啦一大把,蓬鬆得像個雞窩,幾天沒刮臉,竟也長出一層毛,分不清哪裡是鬍子哪裡是眉毛。

餘老爹一看心裡倒吸一口冷氣,手一抖,那老花貓“喵”了一聲就跑了。他走上前,仔仔細細打量他,終於哭起來:“你怎麼這模樣了?”

這時只聽見王得水說:“我累了,我不造了。”眾人一愣,四周一片靜謐,只聽到心臟劇烈地收縮。接著一片譁然,許多人以為自已耳朵壞了。他又重複了一遍,聽到的還是那句話。

有人“哇”地一聲哭開了,大人哭,小孩鬧,記者要上吊,現場一片混亂。一個賣鴨梨的攤販把攤都掀翻了,憤怒道:“你不幹了,我們怎麼辦?”

“你們走吧。”他淡淡道:“該幹嘛幹嘛去。”

王得水遣走記者和粉絲後,給王可欣打了個電話。王可欣接完電話,沒等到週末就坐長途大巴去見陽陽。

“什麼事這麼高興?”他問。

“天大的事,”她興奮道:“我爸找到了我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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