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很快就過去了,四個人,除了南宮羽有早起的習慣。

算是補了一覺外,另外三個人可是一點都沒睡。

綠依是心事重,胳膊也疼,根本睡不著。

乾脆後半夜起來幹活,給南宮羽熬藥和做早膳。

想著即使天亮後就是死期,也不能讓主子餓肚子。

而馮嬤嬤和張內侍則是根本不敢閤眼,生怕一個瞬間就掉下來摔死了。

所以當南宮羽懶洋洋地打著哈欠來到外殿看到房樑上的兩人身子僵硬、面色灰白、四眼呆直的垂死樣子時,很是滿意。

有時候,對人心理和精神上折磨要遠比肉體上的折磨更有效。

南宮羽走到柱子邊,將繩子繞了一下,便將兩人輕鬆地放了下來。

他微微一笑道:“舒展一下就有知覺了,現在可不能僵死,否則一會兒摔下來就沒知覺了,豈不是便宜你們了?”

此時兩個人全身大半都是僵麻的,就連腦子也不太好使。

聽著南宮羽的話半天也沒明白是什麼意思,只有隱藏在最心底的咒罵和狠毒一直清醒著。

只想著再堅持一下,他們的主子就會來救他們。

驚天大秘密也將會公之於眾,一想到這,兩人的精神頭很快就撐了起來。

綠依正好端著早膳進來,便看到南宮羽身著鬆散的外罩衣。

披散著一頭如墨長髮,還有那好看的下巴上微微泛青的胡茬,正慵懶地和兩個衰貨調笑。

這……又不像女人!又不像女人!

綠依慌得差點兒將早膳扔了,她趕緊跑進內殿。

又空著手跑出來,拉起南宮羽便往內殿拽。

南宮羽被她扯得肋骨生疼,只得跟著進了內殿。

綠依急忙將南宮羽拉坐在梳妝檯前,快速準備著剃刀棉巾等一應物件。

南宮羽看著面色蠟黃、頂著黑眼圈兒的瘸胳膊小丫頭。

額上還滲著微微細汗,很是心疼。

傷筋動骨的前幾天是最疼的,但主僕兩人都各自強忍著不讓對方擔心。

綠依邊準備給南宮羽淨面邊心慌地問:“公主,您剛才的樣子,他們兩個會不會懷疑?一會兒辰妃宮的人來了,他們胡說怎麼辦?”

南宮羽正要回她,忽然聽到宮院裡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聽著來人不少。

綠依嚇得渾身一哆嗦,手裡的刀掉在了地上:“公……公主,怎……怎麼辦,來了……”

南宮羽拍了拍綠依,溫聲安撫道:“有我在,別怕。”又在綠依耳邊輕聲交待了幾句。

南宮羽比綠依高出兩個頭,被他高挑修長的身材罩在眼前。

再加上溫聲安撫,這麼多年了,讓綠依頭一回生出一種安全感。

她緩神點點頭,南宮羽正要向外走,“三公主等等。”綠依趕緊叫住南宮羽,立即從屏風上拿過面紗給南宮羽戴上。

這是以前南宮羽為了掩飾面容偶爾會戴的。

現在來不及淨面剃鬚,只得如此,但願不會出什麼差錯。

南宮羽來到外殿,見剛才還兩副死相的馮嬤嬤和胖內侍已經緩了過來。

身體極力扭動著,四眼放著精光,嘴裡嗚嗚地向外喊著。

正望眼欲穿地望著殿門口。

“歇好了?”南宮羽溫和的聲音響起,兩人俱是一驚,隨即便是一副“三皇子,假公主……

你好好等著,看我主子們怎麼活撕了你”的猙獰興奮表情。

南宮羽輕輕一笑,走到柱子邊,猛地一拉繩子,便將兩人直接吊到了房頂。

兩人被突然的懸空,嚇得魂兒都沒跟上,直愣愣地看著高懸數丈的地面,徹底呆傻。

突然,殿外一個聲音跋扈道:“六公主,奴婢這就給您去踹門。”

隨之,哐噹一聲門被踹開,呼啦啦的十來個宮女內侍,幾乎是橫著闖了進來。

她們立即分列兩側,身子微微一躬,迎進來一個嬌美慍怒的華服少女。

六公主南宮嬌,寵妃辰妃之女,與二皇子一母同胞。

為了等戰場歸來的蕭將軍,一直不議親,竟也拖到了十九歲。

和南宮羽同歲,只是小了兩個月。

在南宮羽的記憶裡,長這麼大隻見過她三次。

第一次是五歲半,母妃帶著他在偏僻的湖邊餵魚,偶遇辰妃帶著六公主路過。

六公主執意要帶南宮羽跑圈兒玩。

未等母妃開口,辰妃便命令一個十來歲的內侍拉過南宮羽交給南宮嬌。

後者命令內侍拉著南宮羽繞著亭子跑一大圈兒。

時限為南宮嬌在地上畫完一個圈兒,比誰快,如果內侍慢了,就要挨板子。

內侍自然知道主子的心思,便拉起小小的南宮羽拼命跑起來。

最後是拖著渾身是拖傷的南宮羽跑完的。

辰妃和南宮嬌滿意而去,當夜南宮羽因為驚嚇過度和受傷,高燒了三天三夜,差點兒沒命。

第二次是十歲時,南宮嬌遇到帶著面紗的南宮羽。

質問他是故作姿態還是見不得人,強行扯掉南宮羽的面紗。

當看到他臉上的水泡時,羞辱一番興盡離去。

第三次是十五歲在太學裡,南宮嬌又要拿他的面紗和粗黃的面板進行當眾羞辱時。

綠依藉機將南宮羽帶走,事後,八歲的綠依被她毒打至昏迷。

在宮裡人人皆知,南宮嬌仗著辰妃,不高興了想教訓誰就教訓誰。

哪個公主她都敢教訓,是女惡霸一般的存在。

至於其它時候,人雖未見,就被馮嬤嬤為討她歡心,私自作主責罰羞辱他的事也有三五回。

這本應是一張嬌美貴氣的臉,只是美則美矣,一雙美目卻因為蠻橫惡毒泛著兇光。

從而失去了皇家所賦予的那份貴氣,令人生厭。

這是南宮羽最瞧不上的女人之一,看這樣的人發飆耍橫就像看馬猴表演一樣。

他眯起雙眼,閒適地往後一靠。

幾年未見,想著一會兒要是真把他惹急了要怎麼揍她一頓,好幫原主出出氣……

算了,打女人的男人不是男人,君子報仇幾年都不晚,還是先看她自己耍吧。

想著,便習慣性地翹起了二朗腿,又習慣性地去摸煙和打火機……

綠依餘光一瞥,面色一愣,不得不再靠近點兒南宮羽。

想著能擋點兒就擋點兒,生怕他這個怪異不雅的姿勢再次觸怒蠻橫的六公主。

南宮嬌一雙杏眼看到斜倚無形的南宮羽,先是一驚他竟沒死。

隨即見他如此放肆之態,剛才的慍怒變成了盛怒,快步逼近。

喝罵道:“你這個黃臉坯子!馮嬤嬤和張內侍在哪兒?”

綠依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地擋在南宮羽正前方,撲通一跪。

顫聲道:“奴婢拜見六公主,六公主……”

綠依話還沒說完,就見南宮嬌狠狠地咬著後槽牙。

抬起右腳就要踹向綠依,沒想到,綠依卻是一個瞬移離了原位。

南宮嬌發狠用力的腳一空,頓感整個右半身的大筋兒一抽兒,“啊!”痛叫一聲跌倒在地。

“六公主!”眾宮女嚇得大驚失色,趕緊忙活起六公主。

又是揉又是掐的,再一看綠依,正被南宮羽抓著腰封護在懷裡。

南宮嬌終於緩了過來,幾個人趕忙扶她坐回席上。

南宮嬌疼得說不出話來,示意貼身宮女去說。

這宮女小小年紀一臉的刻薄相,趾高氣揚地對南宮羽喝道:“三公主,還不快給六公主跪下。”

南宮羽將綠依護到身後,白了宮女一眼。

修長如玉的手指攪弄著一綹墨髮,刻意收了收嗓子,學著女人的樣子。

懶懶道:“你一大早就來我這裡要兩個奴婢,就是說你承認昨兒晚上吩咐他們殺我的事了?”

南宮嬌又是一驚,眼神閃爍間又發現這個黃臉胚子竟敢和她這樣說話。

更是惱火:“放肆,胡說什麼,本公主聽說有人看到馮嬤嬤和張內侍進了你的宮裡就再也沒出來過,

本公主才來找人的,南宮羽,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和本公主這樣說話,還出言汙衊!”

南宮羽輕輕哦了一聲,便從衣袖裡抽出兩張紙扔到地上:“自己看吧。”

宮女連忙從地上撿起來遞給南宮嬌,後者展開一看,竟是兩張有張嬤嬤和張內侍畫著押的供詞。

只是滿滿的兩篇字跡簡直不忍直視,歪歪扭扭的連個形都沒有,真的很醜。

這個……南宮羽也有點兒奇怪,魂穿過來,竟然沒把原主的一手好書法繼承下來。

他哪裡會寫毛筆字嘛,確實有點兒給原主丟臉了。

但南宮嬌此時沒有心思想這個,而是這兩份供詞看得她心驚肉跳。

裡面詳細記錄了馮嬤嬤和張內侍是如何受二皇子和三公主指使杖殺南宮羽主僕的行為。

私設宮刑殘殺手足,如果被皇上知道了,後果不堪設想。

這種違人倫的事,即使再受寵都沒有用,名聲盡毀都是輕的。

南宮嬌發顫的手捏著兩張紙看到最後,突然她瞳仁一定,將紙一扯。

將供詞撕得粉碎,故作鎮定道:“什麼亂七八糟的鬼畫符,本公主沒閒心陪你玩兒,來人啊!給本公主……”

“搜”字還沒說出口,便聽到滴滴嗒嗒的水滴聲。

接著就是一股隱隱的臊臭味傳來,眾人循著看去,便見外殿中間由上而下滴著什麼。

眾人抬眼一見,俱是不約而同齊聲尖叫起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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