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依怔怔地不知道是該搖頭還是該點頭。
在南宮羽對她耳語片刻後,綠依還是怔怔的,只是像著了魔一樣快步出了殿。
南宮羽開始指揮膽戰心驚的張內侍往房樑上掛繩子,打套子。
不出半炷香的功夫,幾根高懸房梁的繩子便掛好了。
綠依領著十來個小宮女小內侍也悄悄地躲在了殿門外。
馮嬤嬤也被南宮羽用冷水潑醒了。
張內侍和馮嬤嬤對視後,即被兩人的血臉嚇得驚叫連連。
兩人終於平靜下來後,便嘁嘁喳喳了良久,才弄明白此時的狀況。
認為只是南宮羽臨死前的死命掙扎而已。
馮嬤嬤頓時露出標誌性的兇相:“三公主,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對待老奴!”
南宮羽在心裡呸了一口。
他突然一改方才的狠厲。
立馬弄了個蘭花指,裝成柔弱女子的空洞失魂之態:“本殿清楚,得罪了辰妃,指定是活不成了,只是在死之前,想問明白一些事,死也死得明白,所以委屈你們一會兒,明天本殿自會向你們主子請死。”
兩人一見南宮羽這個沒人管的慫主兒,張內侍率先得意一笑。
馮嬤嬤更是得意地冷哼道:“三公主到底還是個明白人,省得奴婢們費力氣了。”
南宮羽:“今天你們對本殿動用宮中禁刑,是真的要殺了本殿嗎?”
馮嬤嬤到底是老人,她並未馬上作答,而是先掃了眼四周。
南宮羽:“望月宮和冷宮沒什麼區別,除了本殿主僕,再無第三人,隔牆沒有耳,嬤嬤直說便是,今天是不是非得要本殿的性命?嬤嬤不必多費口舌,只說是或不是便可。”
“是。”馮嬤嬤揚起臉乾脆道。
南宮羽悽楚道:“本殿就這麼讓辰母妃厭棄,非要殺本殿不可嗎?”
馮嬤嬤搖頭晃腦道:“辰妃主子並不知情,三公主搶了六公主的駙馬蕭將軍,二皇子身為親皇兄,自然不會讓自己的親皇妹受委屈。”
南宮羽更加悽楚難當:“竟然是二皇兄和六皇妹要殺本殿!”
張內侍也跟著譏諷道:“二皇子和六公主這是善待三公主早去早了,怎麼會是殺呢,再者說了,六公主和蕭將軍才是天賜璧人,就憑三公主您那張臉,怎會不自知呢?”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輕蔑和羞辱,南宮羽連半點兒公主的尊嚴都沒有。
不過,在南宮羽的一番痛心絕望的表現下,把今晚的供詞套得一清二楚。
最後南宮羽抬起眼看向馮嬤嬤,眼裡漸漸浮起一絲詭寒:“還有一事,當年本殿的兩個皇兄是不是辰妃殺的?”
馮嬤嬤先是一怔,隨即冷笑道:“當年……”
突然,殿外發出一聲響動,眾人一驚,馮嬤嬤立即警覺道:“三公主,殿內有人?”
南宮羽:“沒人。馮嬤嬤,告訴本殿,當年是不是辰妃殺了本殿的兩個皇兄?”
馮嬤嬤立即三緘其口:“沒有的事,三公主不要汙衊辰妃主子。”
南宮羽見馮嬤嬤起了疑心,誘供失敗,對門口道:“都出來吧!”
綠依和十來個宮人站滿了門口,南宮羽問:“剛才的話,你們都聽清了?”
“聽清了。”眾宮人齊聲道。
“嗯,都下去吧!”
綠依領著人退了下去,馮嬤嬤驚道:“三公主,你這是什麼意思?”
南宮羽笑道:“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這麼多證人,夠不?”
馮嬤嬤氣得臉直抽抽兒:“三公主不要妄想汙衊奴婢。”
“哦?”南宮羽立即恢復了本來的面目,他將繁瑣的宮裝一撩。
大模四樣地往椅子上一歪,兩腳往桌子上一撂。
拿過一個蘋果,“咔嚓”一口,汁水四濺。
邊吃著邊吊兒郎當地道:“老毒婦,還有你,遇到本大爺要倒大黴了,我讓你們明天看完戲再睜著眼兒死。”
此時的南宮羽毫無平日裡嬴弱的三公主之態,這作派簡直就是鄉野漢子般的粗魯。
對極為注重儀態的皇宮來說,簡直沒眼看,兩人直接看呆了。
南宮羽見兩人呆愣的眼神,啃蘋果的嘴停下。
順著他們的目光也掃了一眼自己,這才明白過來。
好笑地小聲道:“哦,對了,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本殿是三公主,但!其實是個男人,也就是三皇子。”
兩人由驚呆到震驚,馮嬤嬤確實覺得今天的南宮羽不太對勁。
但怎麼也沒敢往男女性別這方面懷疑:“三公主你……你說什麼?”
南宮羽:“難以置信吧?來來來,本殿現在就證明給你看……”
他剛要當眾脫衣驗證真身,但看到馮嬤嬤,立即收住手。
隨即拖過傻愣愣的張內侍到屏風後。
屏風上人影攢動片刻,一陣悉索片刻後,突然就聽到張內侍的尖叫:“啊!”
“看夠了嗎?”砰的一聲,見南宮羽的影子一腳踢向張內侍。
後者就連滾帶爬地骨碌了出來,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驚恐地看向馮嬤嬤。
南宮羽繼續大模四樣地歪在椅子上啃蘋果,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二人五顏六色的表情。
“看……看到了?”馮嬤嬤有些口吃地問。
張內侍哆哆嗦嗦點頭道:“看……看到了,三公主……不是……公主,是……皇子……”
“啊?!”馮嬤嬤如同晴天霹靂,大腦有瞬間的空白,但她仍然難以置信:“……胡說!”
張內侍苦哈著臉,頭搖得像波浪鼓:“沒……沒有胡說,這可是欺君的罪,
是真的,公主真的不是公主,是有命根子的!還……很大……”
是的,張內侍是不可能騙她的,馮嬤嬤愣怔了良久……
突然就暴發出一陣狂笑:“三公主,哦不,三皇子,辰妃主子說的果然不錯,你母妃姬妃果真不簡單,竟敢欺君這麼多年,這野心大啊,三皇子如此處心積慮,必是覬覦皇位的吧?只怕你母妃的欺君之罪,宮裡也容不得你,再者說了,堂堂一個皇子竟然裝扮成公主十九年,這可是一樁天大的醜事,就是唾沫星子也能把三公主……哦不,是把三皇子給淹死的!”
馮嬤嬤越說越興奮,因為她馬上就要立大功了!
張內侍大驚之後,見馮嬤嬤如此,也才明白過來,方才的大驚一掃而過。
盯著南宮羽,也露出了和馮嬤嬤一樣興奮貪婪的神情。
南宮羽微微一笑道:“是啊,為了能活下來,本殿裝女人有多憋屈,無論如何也得討回來啊,皇上是一定要當的,本殿還要殺辰妃、殺二皇子、殺六公主,報怨報仇!”南宮羽漸漸沒了表情。
如此忤逆殺頭的話就被南宮羽這樣明目張膽地說了出來,馮嬤嬤二人臉上的血色頓時褪得一乾二淨。
南宮羽:“但這是本殿的秘密,卻被你們兩個知道了,你們說,本殿會怎麼做才能不被發現呢?”
兩個人的身體僵了又僵,突然感覺到一股危險逼近。
因為眼前的人再也不是曾經懦弱的三公主。
而是一個強健有力、隱藏極深的三皇子。
還有,他們曾經對他的欺辱……
馮嬤嬤不由顫聲道:“三……皇子,你要做什麼?”
南宮羽陰惻惻一笑道:“你們說呢?”
……
後院兒小廚房內,坐著十來個小宮女和小內侍,正狼吞虎嚥地吃著飯。
綠依胳膊不便,正指揮著兩個大一點的宮女幫他們填菜填飯。
綠依是個心細的人,剛才南宮羽吐血,想著一定是受了內傷。
便找出以前還存留著的一點草藥熬上。
這藥都是綠依一點點存下來的,她被其他主子責罰受傷是常事。
南宮羽便讓她拿著公主腰牌去藥署取藥。
雖然給的都是一些成色最差的藥,但好在也能治病。
時間久了,綠依也算久病成醫,所以多少懂點兒簡單的傷病。
還好有兩三頓的量,能對付到明天,便同時讓兩個宮人幫她熬藥。
綠依看著這些宮人餓極了的樣子,有些難過。
他們有的是剛入宮不久但常受欺凌的宮人,有被罰的老實宮人。
都是經常得到南宮羽的接濟和幫助過的人。
南宮羽雖然能力有限,甚至有時候吃的用的都不如他們。
但仍然盡己所能地幫一幫他們,即使所作微末。
但對他們來說已是雪中送碳,足以令他們感激涕零。
這幾天他們被扔在冷宮裡幹粗活,少有人管,才有機會偷偷把他們帶過來。
綠依留出和南宮羽夠吃幾天的口糧,其它的都給他們做了吃。
如此他們才能吃上一頓飽飯。
角落裡,只有一個小內侍抱著飯碗掉眼淚,一口不肯動。
“怎麼不吃?又捱打了?還是哪裡不舒服?”綠依關切道。
小內侍擦了把眼淚,愧疚道:“剛才都怪我不小心弄出了動靜,三公主才沒問出話,我很難受。”
綠依拍了拍他,安慰道:“你也不是有心的,沒事,先吃東西,聽話,
你們不能耽擱太久,吃完了我還有話要交待,快吃。”
很快,孩子們都吃完了,一個個兒乾癟的小肚子都鼓了一起來,也立馬有了精神。
綠依這才鄭重道:“你們都聽好了,今天聽到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除了三公主外,都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出半個字,
回去以後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也不許談論這事兒,
否則,一旦被人聽到就會送命,除非哪天三公主讓你們說,你們才能說,懂嗎?”
眾人齊齊點頭道:“懂。”
“綠依姐,放心吧,規矩奴婢們都懂,絕不亂說。”
“三公主是個大好人,三公主讓奴婢們做啥奴婢們都會做的。”
“放心吧,綠依姐。”
綠依很是欣慰,這才把他們又送回了冷宮。
……
綠依抱著藥,滿懷心事地走向寢殿。
她在想,公主這個法子真能管用嗎?
公主在宮裡孤苦無依,怎麼可能對付得了勢力強大的辰妃呢?
一旦法子失敗,公主真的連一點兒退路都沒有了,剛才那些的來的宮人。
也都被馮嬤嬤看到了臉,她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綠依越想越害怕,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外殿門口。
可她剛邁進一隻腳,就被殿內的一幕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