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他記得自已因為失血過度已經死去了,但是為什麼自已的肢體還能活動,

殘缺的頭顱在泥土下如是想到,

因為眼球的缺失,空洞的眼眶看不見頭顱四周的情況,四散的肢體上傳來的觸感和散落的眼球帶來的視野告訴他,現在他正深埋於地下,

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讓自已從土裡出來,

他操控著離他最近,也是最靈巧的右手最先從泥土裡鑽出,

緊接著,右手將他零零散散的身體都給刨了出來,

重新獲得的眼球有些不太靈活,

渾濁的眼珠在眼眶裡不斷打轉,將不小心裹挾上的泥土給擠壓出去,

雖然已經死去多天,但是許都的腦子依舊靈光,

他看著散落一地的自已,想著這也不是一回事,萬一周圍來人看見這不要被嚇死,

看了看周圍環境,這裡他很熟悉,就是他別墅的後院,

許都操縱著零件往別墅的後門去,

後門關著,但是並沒有鎖,左手一蹦,拉住了門把手,就把後門給開啟了,

一群許都浩浩蕩蕩的進入了別墅,

他直奔別墅的地下室,那裡儲存著一些雜物,他想找找看看,有沒有針線什麼的,

自已這樣散亂的身體,行動起來也不方便,

昏暗的地下室裡,一隻手扳倒了一個高高的箱子,然後更多的器官鑽進箱子,它們翻找出了一根細長的針,和一堆不同顏色的線,

許都的頭被右手捧著來到箱子前,然後被輕輕放下,兩隻手從一堆線裡找出比較粗的線,

然後把針和線舉到許都的頭前,仔細的將線穿過針,

許都一點點的開始將自已零散的身體縫合起來,

“最後一針。”許都的頭已經被縫合到脖子上,他現在在縫自已的右臂,

“縫完了!”許都咬斷線站起身來從上到下打量著自已的身體,他用的是黑線,因為生疏的技術,他的針腳顯得很粗糙,瘦削的身體上遍佈著猙獰的縫合線,

他上下活動著自已新縫上的肢體,適應著正常人的行動方式,

他抬起自已的手撫摸著臉,不知道是不是死了的原因,他現在根本感覺不到疼痛,

即使沒有痛覺他依舊小心翼翼的用指尖撫摸著臉上猙獰的傷口,

臉上的傷口他根本沒法去縫,

他準備上樓找一面鏡子去看看自已現在的樣子,

許都赤裸著身子從地下室走出去,他走上一樓準備去盥洗室看看,

但是經過琴房的時候他不自覺的頓住了腳步,

琴房的門開著,裡面一片狼藉,一地被血液浸透散落的琴譜,房間正中央是一把空蕩蕩的椅子,

椅子上乾涸的血跡告訴著人們這裡發生過一場命案,

他不自覺的抬腳走進了自已生命流逝的地方,

腳底黏膩的觸感不斷扯動著許都的神經,他不知道為什麼一踏入這個房間原本麻木的情感驟然迸發出一陣悲傷和痛苦,

原本應該乾涸的淚腺擠壓出最後的水分,漆黑的眼淚從眼角滑下,

許都撫摸著那把椅子,他感覺在這個房間裡還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他,

最後被眼淚沁滿的眼眶定格在那片散亂的樂譜上,

他蹲下身去,用僵硬的手指去翻看那些樂譜,

最後在一層層的樂譜中他找到了,

那是一張漆黑的紙,上面爬滿了白色的音符,

上面赫然寫著樂曲的名字

《At Mount Kolkate》

翻譯過來就是《在各各他山》,

他入了迷般痴痴地盯著那張樂譜,他嘴裡不自覺跟著音符輕輕的哼出旋律,

似乎忘記了身處何處,忘了時間,忘了一切,整個人都被旋律和憂傷填滿,

將整張譜子都哼唱完他才恍然驚醒,

他的整張臉早已全是漆黑的淚痕,

死而復生的奇蹟在這一刻也被他明曉,

他的父母都是著名的音樂家,

父親有一個愛好,就是去收集古老的曲譜手稿,

現在他手裡拿的就是他父親的藏品之一,

在那天晚上可能是那位亡命徒在翻找這個房間時,把這些手稿都翻了出來,

胡亂的扔到地上,

他的血液流淌到地上浸透了其中一張最特殊的手稿,

卓越的天賦,死之前的遺憾,加上血液的接觸,啟用了這張手稿,

它詛咒了他,

從此他將以死人的身份重新出現在世界上,去散播災厄的旋律,收集那些古老而不祥的樂曲,

他明悟般站起身,從一旁的琴架上拿下了小提琴,

他挺直腰板,右手拈弓,將小提琴架於左肩,

琴弓輕輕的搭在弦上,詩意般憂鬱的小調自琴箱淌出,琴弓上的松香隨著顫動點點抖落,這是他最常聞到的味道,讓他如此安心,

把位的變換如此流暢,指尖的躍動像是一場華麗的舞蹈,

不祥的力量自樂譜中湧出,他身上那些外翻的傷口開始癒合,可是那些被縫合的痕跡卻沒有被抹除,原本赤裸的軀體攀附上了一層漆黑,

那片漆黑扭曲變形,得體的燕尾服緊貼於他的身上,高瘦的身型像是佇立於麥田的稻草人,

孤獨哀怨,他站在那裡似乎就是在傾訴自已的故事,

音樂從別墅的縫隙向外擴散,像是蟲子般四處攀爬,鑽入周圍的別墅,

原本沉睡的人們在睡夢中也陷入悲哀,原本緊閉的雙眼依舊緊閉,眼淚卻無法抑制,他們似乎想起了此生最大的悲傷,

聽到音樂的人們不約而同的走到陽臺,他們推開,踢倒用自已所能辦到的一切辦法去清除自已眼前的障礙,

他們毫無眷戀的從陽臺一躍而下,然後滿懷悲痛的迎接著痛苦,

像是在以痛苦去懺悔,

被音樂所籠罩的範圍在不斷的擴大,五百米,八百米,一千米,

直徑在迅速的擴大,一直擴大到五千米擴散的速度才驟然下降,

五千米的範圍將整個別墅區都籠罩在音樂的海洋中,

無數的人從自已家的陽臺一躍而下,多虧這裡是別墅區,房屋並不算高,

只有少數的倒黴蛋因為從陽臺摔下來的角度刁鑽一下子把脖子摔斷,一命嗚呼,

大部分的人僅僅是摔斷了腿或者是手,

可是那些還活著的人從高處摔下後,仍然閉著雙眼,流著淚四處尋找著尖銳的物體,試圖將其刺入體內,

每當他們刺入一樣東西他們臉上的哀傷便會淡去一分,

當達到他們身體承受的極限時,他們便跪坐下,雙手合十如同信徒,嘴角含著笑意,等待著最後的倒計時,

越來越多的人跪下,整個別墅區陷入了一種詭異而又聖潔的靜謐中,

受難者非我,生者皆應受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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