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胡杏快步衝上去,一下子把苗媽媽壓到了身下。
“哈哈哈哈!”
她興奮的止不住想大喊大叫。
原來方才在屋子爬來爬去,綁著她的繩子跟地面的砂石接觸磨損鬆了,讓胡杏的一隻腳能自由的從裡頭鑽脫出來。
胡大勇發現了卻默不作聲,仗著自已體格壯,個子高,一直走在前面,為她爭取機會盡快脫身。
他心知若不能一擊即中,後面等著他們一家人的絕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幸好,幸好。
憑藉著兩人常年在野外打獵的經驗,胡杏立刻領會了他的意思,默契配合。一舉拿下了目前屋子裡說話最有分量的人。
一家人抓住機會,馬上往胡杏那邊靠去。
胡杏從月娘手裡接過那枚小小的釘子,抵在苗媽媽脖間,厲聲呵斥:“退!”
“都給我往後退!”
屋內數十名家丁顧忌著苗媽媽的安全,只敢在外頭試探,並不敢真的做什麼。
在她身後,胡大勇鎮定的將綁住月娘和胡桃的繩子解開,三人抄著桌椅,分別從幾面牢牢護住胡杏。
他們一家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如同世間最難以攻下的城池。
固若金湯,牢不可破。
胡大勇站在最前頭,連著擊退了兩三個家丁,搶來他們手中的火把分給處於後方的胡桃和月娘。
還有幾根,他自已手裡拿了兩根揮舞著用來恐嚇開路,其餘的都被他隔著院牆,高高的甩進鄰近的院子中。
如今是春夏之際,樹木多是綠葉,水分充足不易燃燒。
加之有熟悉高家院落的胡桃在一旁為他指點方向。
胡大勇多是向僻靜無人處投擲,不為傷人,為的是引起慌亂,讓高家人自亂陣腳,他們才有脫困的可能。
果真連擲幾個燈籠火把之後,只聽得院落裡四處有人高叫著“走水了”,丫鬟僕人驚慌不已,拎著水桶奔來跑去,從水缸,井中和池塘中汲水滅火。
這下聲勢鬧的極大,唯一能發號施令的苗媽媽又被人拿利器抵著喉嚨。
家丁們都慌了神,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到底是應該繼續在這兒和他們對峙,還是該先去救火。
一個鬢髮微亂的丫鬟拎著裙子急急忙忙的從小門穿過來,瞧見他們還在原地發愣,急的張口就罵:
“蠢貨!沒聽到喊走水了嗎!”
“東院西院都著起來了!你們還杵著一動不動,是想等火連成片,一直燒到老爺夫人屋裡去嗎!”
她痛斥了一番,倒叫人醒了神。
家丁中立刻走出一人,涎著臉道:
“雪桃姑奶奶,您老人家發話我們不敢不聽,可是苗媽媽還在這兒呢,她是帶著老夫人的令來的,讓我們務必把人按下。”
“您瞧瞧,這不是叫我們為難嗎…”
雪桃聽了俏臉一冷:“好啊!好個忠勇的奴才!不枉苗媽媽偏心,有什麼好處都想著你。”
“我瞧你是豬油蒙了心!眼中只識得苗媽媽,不認得老夫人!”
“我倒要問問你!”
“是夫人主子的命金貴!還是苗媽媽這個奴才的命金貴!”
“哎喲喲。”那人忙攔著她,賠罪道:“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們這就去!”
“這就去啊!”
雪桃帶著一行人呼啦啦走了個乾淨,院子裡霎時間只剩胡家人和一個落單的苗媽媽。
想不到這麼快的時間內,風水輪流轉。胡桃譏諷道:
“苗媽媽,好媽媽。”
“你替老夫人賣了這麼多年的命,可到頭來不過是人家腳底下的一條狗。”
苗媽媽看到這狀況也是心涼。哪還有平日裡趾高氣揚的樣子,她抖若篩糠,羞惱萬分,別過臉去不欲與她爭辯。
沒了擋路的人,他們在胡挑的帶領下走的更是順暢,直走到大門口才遇見幾個守門的家丁。
為首的是個彪壯的漢子,是高家所有家丁的頭頭,大家平日裡喚他劉總管。
胡桃見著是他,頓時只覺得心死了一半。她知道劉總管的本事,沒有主家的命令,絕不可能平白放他們這幾個外人出去。
苗媽媽見了他卻彷彿見到了救命稻草,嘶吼著要往前撲去。
“劉總管!”她顧不上的抵在脖間的鐵釘,死命扭著身子,一身肥肉亂顫。扯著嗓子高喊,聲音嘶啞的比樹上的烏鴉還難聽。
“快!快拿下他們!”
“好好收拾收拾這幫不知道死活的刁民!”
劉總管對苗媽媽的叫聲置若罔聞,上前一步,並不為難他們,只抱拳道:“各位,得罪了。”接著一招手,身後幾個早就準備好的練家子扯著繩子見人就捆。
千辛萬苦才走到這裡,眼瞧著離出去只差一扇大門。胡大勇一咬牙,就算拼出命去也一定要護得家人平安離開。
他上去與這夥人廝打著,可雙拳難敵四手。
對方人多勢眾,胡大勇哪裡拼得過?幾招過後身上就掛了彩,有些嚴重的地方滲出血來,月娘插不上手,只能遠遠瞧著,擔憂之色溢於言表。
再這樣下去誰也走不了。
胡桃咬緊了唇,心一橫。忽然撲通一聲跪到地上。
“劉叔,劉總管,劉大善人。”
她哀聲道。
“你抓我去見老夫人吧,我不走了,我願意嫁給少爺。”
“是生是死,我這條命賠給少爺。”
“但求您把我的家人一定放走。”
她重重一個響頭磕在地下。
“胡桃求您了。”
“桃丫頭你起來吧。”劉總管長嘆一聲,“不是我不放你,是咱們做奴才的從來沒有說不的權利。”
“主子讓咱們生,咱們就能生,主子讓咱們死,咱們就是死了,也得千恩萬謝的死。”
“誰敢有一聲抱怨呢不是?”
“要怨就怨你沒有那個命,沒託生在富貴人家的肚子裡,一生下來是個窮苦的奴才,為了幾個銅板任人踐踏,隨人處置。”
劉總管嘆息道。
“好丫頭,好孩子。”
“你這輩子就這樣了,乖乖的認了吧。”
“下輩子擦亮眼睛,也做個什麼少爺小姐享福去。”
忽聽天空轟隆隆巨響,烏黑的雲層聚在一起,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
冰冷的雨滴一點一點打在胡桃臉上,沖淡了她額間磕出來的血跡。
“是嗎?”
她輕聲道。
“若我偏不肯認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