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宵禁時間,考慮到他們一家人這時候再在街上游蕩,實在太不安全。柳懷遠讓老闆再打掃出一間上房用來給胡大勇一家居住。

桃兒和杏兒還從來沒住過這麼好的房子呢。進屋以後就像兩隻剛飛出窩的小鳥嘰嘰喳喳的討論起來,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摸摸那個。看什麼都新鮮,什麼都好玩。

“呀!這屋子真好看!”

桃兒驚喜的打量著床榻,伸手扯著上頭圍著的幔布:“杏兒,你快過來瞧啊。有錢人就是講究,連晚上睡覺都比咱們多罩一層布呢。”

鎮子偏僻,來往住店的客人少之又少。這塊料子已經用了許久,連上頭的顏色都有些微微的泛白了。

旁人見了只會暗罵一聲老闆摳門,連塊好點的布料都不捨得換,都舊成這樣了,還拿來糊弄人。

可是對成日在山中野跑,辛苦拾柴幫襯大人的孩子來說,這東西可新奇極了,從前連見都沒見過。一會兒往身上披,一會兒往頭上圍,嘻嘻笑笑,玩的不亦樂乎。

胡大勇也笑著加入女兒們的玩耍當中,他們又笑又鬧,絲毫沒有注意到屋子中還有一個人正一言不發的呆坐著。

月娘愣愣的坐了一會兒,聽見女兒的笑聲,心中越發酸楚。她偏過頭去,暗暗拭去眼尾的淚珠,心中已經有了打算。

兩個孩子玩夠了床上的帷幔,注意力又轉移到桌上的一個破舊的老香爐上。她們開啟蓋子,發現一灘燃盡了的白灰。

“這是什麼?”

桃兒好奇。

“是什麼?”

杏兒也過來看。

她捏起燃盡的香灰在鼻尖輕嗅,聞到一股好聞的香氣。

香灰隨著她的動作鑽進鼻腔中,引得她接二連三的打了好幾個噴嚏。

“哈哈哈!”胡大勇和桃兒都被她的滑稽模樣逗笑。

杏兒揉揉鼻子,也嘿嘿的笑了。

“好香啊!有股剛才那個好看姐姐身上的味兒。”她抬起頭來,輕輕在空氣中嗅著,一臉陶醉。

“比姐還有孃親,給我塗的擦臉的香膏還香!”

“怎麼那麼香啊!”

香噴噴的柳婉兒並不知道自己正被住在隔壁的兩個小女孩議論。

她忙著給兒子換下髒汙破損的衣服,用那雙水蔥般的手指,蘸了熱水細細抹去孩子臉上的塵土泥印。不放心的檢查過孩子身上每一處,哪怕是發現一點兒硌紅了的小印子都必須得趕快敷上厚厚一層活血生肌的藥膏。

可憐的孩子,才這麼一會兒見不著,就弄得渾身狼狽,泥猴子一般。

李均朗隨便母親怎麼擺弄,始終低著頭,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怎麼了,朗兒?是孃親手腳太重弄痛了你嗎?”柳婉兒立刻關切道:“是身上哪裡不舒服嗎?還是渴了?餓了?”

“是了,一定是了,出門之前你就沒吃多少東西,折騰了這麼久又受了驚嚇,現在一定是餓了。”

她篤定道。

李均朗搖搖頭。

“不是,孩兒只是在想…”

柳婉兒溫聲細語:“想什麼?”

“孩兒在想…”

“在想…”他囁嚅著把頭垂得更低了,緊張的摳弄起自己的手掌:“在想…孃親和舅舅帶孩兒出門遊玩是為了讓孩兒開心的。”

“可是孩兒不孝,不能讓孃親和舅舅開心,反而讓你們為孩兒擔心…”

“原來如此。”柳婉兒愛憐的摸了摸他的額頭。

“傻孩子,人們常說生養之恩,可不知道後頭還跟著一句撫育之責。”

“孃親既然把你帶到這世上,自然是要好好盡作為人母的責任。養育教導,呵護安撫,護佑你能平安健康的長大。”

“若是連這些都做不到,我還配做你的孃親嗎?”

“我是如此,舅舅也一樣。”

“所以我們不會責怪郎兒,我們只會擔心你,怕你在外頭受人欺負,怕從此以後也見不到朗兒”

柳婉兒說到動情處,將孩子攬到自己懷裡,頭貼著頭,臉貼著臉,拍拍他的背,輕聲哄著。

“我的傻朗兒,我的好孩子,你明白了嗎?”

李均朗素日要強,可聽到此處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孃親…”他抹著眼淚,顫抖著聲音說。

“孃親放心,孩兒記住了。”

月娘忍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和柳家姐弟辭別,回到家後才對著胡大勇發了脾氣。

她怕兩個女兒聽見,一大早就支使她們上山撿柴。

“可是家裡的木頭夠用啊,為什麼還要撿呢?”

桃兒不解。

“嗯呢,還剩好多。”

杏兒也幫著姐姐。

“娘怕過兩天山裡再下雪,到時候山上的柴都溼了,撿回家裡也不好燒。所以讓你們再去撿一些,明白了嗎?”

月娘摸摸兩個孩子的頭,笑得和往常一樣溫柔。

“明白了。”杏兒脆生生的回答。

“姐,走吧,咱倆上山。”

她撓撓頭,走過去牽姐姐的手。

桃兒站在原地,任憑杏兒如何扯她的手就是不肯離開。

她跟杏兒不一樣,自小是在爹孃跟前長起來的,爹和孃親一舉一動都瞞不過她。

“娘。”桃兒盯著月娘的眼睛,“你是不是要跟爹吵架?”

“沒有,你怎麼會這樣想?”

她怕桃兒不信,又強調了一遍:“就只是怕雪打溼了柴,才讓你們上山多撿一些。”

話說的信誓旦旦,可是卻心虛的移開了眼睛。

孩子的眼睛太透亮,彷彿看得穿這世間的一切謊言。她實在不敢與之對視。

撒謊!

桃兒知道的,雖然只是一個小孩子,可是她知道的。

每次月娘有這種反常行為,之後隨之而來的是一場發生在夫妻之間的,如同狂風暴雨般的爭吵。

如今它又出現了,這是一種再明顯不過的預警。

於是桃兒知道,爹孃又要吵架了。

她一點都不喜歡他們吵架。

她害怕他們吵架。

每次他們都會把自己支出去,等回來的時候兩個人都沉默著,對剛剛發生的爭吵絕口不提。

這讓她很害怕。

因為不瞭解,所以更恐懼。

可是她又能怎麼樣呢?

一個小小的,瘦弱的,根本搞不清楚大人為什麼要爭吵的小孩子又能為這個家做什麼呢?

桃兒一言不發,她咬緊了嘴唇。

杏兒有些等不及了。

“姐走啊!”

她催促道。

桃兒看看孃親,又看看妹妹那雙天真懵懂的眼睛,嘆了口氣。

“走吧。”她輕聲說,像之前無數次哄著妹妹那樣,伸出手去把那隻比她更小的手包在手心中。

“我們上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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