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儘管走得極快,但後頭跟上的薄沉還是迅速注意到了傅雪恩情緒的不對勁。
她在哭。
在拼命抑制呼吸節奏。
可叫了好幾聲“寶寶”,傅雪恩並不理會他。
進到大廳一樓後,傅雪恩快速進了盥洗室,薄沉跟來時,險些和門板碰上。
嘭的一聲動靜,姑娘將門關得又快又重。
薄沉心裡咯噔了下。
想要這時候問,張嘴,又閉上。
“……”
除了那種事上,別的時候,她很少會流淚。
甚至可以說是絕對的理智。
所以。
薄沉望著眼前的門板,騰起一種極不妙的預感。
她知道了?
可她能看得上的那幾位偵探,他早就給過封口費。
且不是固定的數目,而是所有買家欲要給他們費用的三倍。
這麼多年,沒出過錯。
薄沉眸色略沉,摸出手機正打算問問,偵探恰時發來訊息。
訊息裡是一段附帶文字的通話錄音的影片——
熟悉的號碼,傅雪恩的。
首次出價五千萬,買他當年的訊息。
偵探婉拒,她直接提價一個億。
偵探猶豫了將近十來秒。
大概是失去耐心,她直接把電話撂了。
所以,不是偵探。
驀地,眼前的門開啟,傅雪恩臉上的淚痕收拾乾淨。
但,也似乎把這些天會對他撒嬌服軟的小姑娘給收了起來。
恢復成了重逢時,那副清清冷冷的樣子。
對上她那樣的神情,薄沉心驚,心慌,“寶寶,別這樣看我……我害怕。”
傅雪恩瞅薄沉一眼,輕哼一聲,“到書房來。”
說罷,再次沒有多做理會,直接往電梯去。
蘭苑的書房在五樓,很安靜。
不過準確來說,不該叫書房,而該叫小型藏書館。
很大的一個房間,傅雪恩領著薄沉到辦公區域。
自已進了辦公桌後,指著辦公桌外的單人椅。
看了薄沉一眼:“坐。”
薄沉不敢有異議,乖乖坐下。
“老婆……”沒忍住,還是叫了她這麼一聲。
期盼她能心軟。
傅雪恩神色淡淡,敲打著鍵盤,平靜得像極了暴風雨來臨的前奏。
薄沉心跳如擂鼓。
就要張嘴再叫一聲親暱的稱呼時,姑娘清冷的語氣裡摻雜著極為複雜的情緒。
喚了他一聲名字,從座椅上起了身,問:
“你告訴我只住幾天院,那,這些是什麼?”
她將電腦螢幕轉過來,密密麻麻的照片。
他還沒來得及震驚,她紅了眼,嗓音瞬間啞到幾近失聲:
“薄沉,你說只是住了幾天院,那你告訴我,這些是什麼?你個騙子……”
話未落,淚水率先一步從姑娘眼裡滑落,淌過面頰,滴落下巴,墜入身前衣物。
她眼紅極,成了真正的小白兔。
薄沉迅速起身從辦公桌外大步走過來,挨近將傅雪恩抱進懷裡,緊緊擁住。
“我錯了,寶寶,沒事了,都過去了。”
“你騙我……”
“寶寶可以罰我,怎麼罰我,我都接受。”
傅雪恩的聲音沒再響起。
這一瞬間,返程時在車上壓抑了大半路的情緒,終於徹底崩潰。
傅雪恩在薄沉懷中放聲大哭。
薄沉將傅雪恩緊緊擁住,一遍遍拍撫安慰。
但這回,沒再說讓她不哭。
這種難受,是要哭出來的,不然,要生病。
有些病,即使是富人,治療起來也很困難。
好片刻,傅雪恩終於止住哭聲,又過了會兒,穩住不再落淚。
抬眸,不知是對哪裡不滿意,突然伸手點了點薄沉身前。
對上他眼,蠻不講理地道:“脫掉……”
薄沉一愣。
傅雪恩一雙烏黑漂亮的眸紅著,泛著淚光,看他。
粉嫩瑩潤的唇癟著,“你不聽我話?”
好委屈的小貓兒。
薄沉心都要碎了,“怎麼會,聽話的,阿沉哥哥聽寶寶話的。”
他快速脫下大衣,又解開裡邊兒的襯衫釦子。
傅雪恩就那麼看著。
直到襯衫放到一旁,他呼吸起伏漸強。
傅雪恩才有所動作,伸手,寸寸,撫。
“當時生了什麼病?”
薄沉呼吸發亂,“……寶寶,這個真忘了,學名很長,但用中醫理解的話,大概就是相思病。”
傅雪恩看著薄沉不說話,薄沉認真道:“真的,我絕沒有騙寶寶,沒有如果。”
又道:“那會兒我狀態不好,寶寶也看到了,我哪還有心情管我得什麼病。”
傅雪恩呼吸微重,氣得想打他。
見傅雪恩那反應,薄沉驀地收音,檢討曾經的自已:
“我知道錯了老婆,真的,不會再有下次了,我答應你,我以後都會好好照顧自已。”
傅雪恩看了薄沉一會兒,沒有回他那句。
繼續手上的輕撫,感受著他呼吸的變化。
又道:“那,你告訴我,當年你到底住了多久的院。”
“老實回答。”
薄沉微一頓,似是在回想,隨即猶豫了會兒,在傅雪恩看過來的目光中說了實話:
“好像有大半年吧,不過後來不是在重症病房,也不是在那家醫院,而是轉去一個療養院了,林林總總加在一起,大半年。”
傅雪恩沒有回話,本就很近的距離,又挨近了小半步。
環著他,輕貼上他胸膛。
他的心跳熱烈而洶湧。
傅雪恩從沒有過這種感覺。
頭一次,她覺得一個人的心跳聲,原來也可以好聽到令她內心感動的地步。
相擁間,薄沉掃了眼牆上的掛鐘。
亦是這時,聽見懷裡的姑娘問:
“阿沉哥哥,你最近忙嗎?”
終於又聽見她喚這個稱呼。
薄沉心軟,輕輕吻了下傅雪恩額頭。
“恩恩知道的,我的時間,永遠會為恩恩讓步。”
“可是,我不想打擾你工作。”傅雪恩望向薄沉。
認真道:“阿沉哥哥,四年了,你別還把我當小孩兒寵。”
薄沉微一愣,笑出來,輕輕撫了撫傅雪恩發。
低頭,吻了下她唇。
“寶寶,這件事,我不能聽你的。”
薄沉望進傅雪恩眼,鄭重其事地道:
“我說過,寵老婆,本就是天經地義的,對你好,是我心甘情願的,別的事,我都可以聽寶寶的,但這事,寶寶別想著攔我。”
傅雪恩還想說什麼,薄沉彎身將她抱起,坐到一邊沙發。
“我都這樣了,今天寶寶不順便親親睚眥嗎?”
傅雪恩視線下移,耳根微紅,猛然偏開頭。
被男人大掌輕輕釦住小巧的下巴,緩緩移回來。
他望進她眼:“可怎麼辦,我好像聽見它說,它想讓寶寶親它。”
傅雪恩望著薄沉,薄沉也回望她。
他沒有像以往那樣扮委屈,可看著,卻比以往更令她心軟。
大概是因為,此刻的他的存在,本就飽含著那些委屈。
她誤會他,他差點兒命都沒了,怎麼會不委屈呢?
傅雪恩探身,吻上去。
男人粗糲溫熱的大掌,下一瞬緊扣姑娘細腰,一手霸道地連懷中人肩背也圈住。
呼吸陡然加重,喉結滾動,眼神發暗。
偏生垂眸望向懷中寶貝時,眼裡的欲,卻沒有溫柔多。
那溫柔情深,多得要溢位來。
原來比起想要傅雪恩,薄沉更單純地愛傅雪恩。
想她快樂,健康,一世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