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凱回家後,趁著還沒開學,去了一趟派出所,把父親的案子給結了,把父親的遺體送去火化了。火化前,孫凱帶著媽媽和妹妹,去和父親做了最後的告別,然後,眼睜睜看著遺體被推進火化爐,熊熊烈火把她變成一抔骨灰。

兩個多月過去了,本以為自已已經接受了父親離開的事實,可是看著父親那麼高大的身軀最後就只有一抔骨灰,還是止不住的淚流滿面,不,我不能哭,我現在是家裡的頂樑柱了,我要堅強。孫凱在心裡默默的給自已打氣,抬手擦掉臉上的眼淚,因為太用力,眼瞼和臉頰被他擦的一片通紅。

孫凱捧著父親的骨灰,回了自已家。

對,是他們曾經的家,知道孫凱要把父親接回來,周圍的鄰居和村委會的人幫著他在被推倒的宅基地上搭了個棚屋,好讓孫開旺可以從“家裡”出殯。

說是棚屋,其實就豎了幾根鋼管,搭成一個大概長方體的樣子,外面蓋了一層三色油紙布,接近地面的油紙布用幾塊磚頭壓住,僅此而已,鋼管,還是從工地上借的,玉龍高速在小橋村境內的里程基本上已全部打通,現在正在修出站口的立交。

孫開旺的靈堂簡簡單單,一張破舊的桌子上放著一個孤零零的骨灰盒,桌子前面的空地上,擺著兩束菊花,還是李紫鳶和楊玲玲買的。沒有花圈,甚至沒有像樣的宴席,來送別的人稀稀拉拉,竟然連最親的妹妹都沒過來。

時辰到了,做法事的師傅提醒孫凱,孫凱帶著妹妹行了三跪九叩之禮,抱起小小的骨灰盒,出了棚屋,送往墓地。

送葬的人就更少了,血親竟然一個都沒有,孫凱冷眼看著這一切,很好,人走茶涼,是你們讓它涼的這麼快的。

李紫鳶和楊玲玲跟著去了墓地,按理來說,不合適,畢竟,他們連親戚都算不上。可是李紫鳶還是去了,不管村裡人的非議,不管自已的身份,只是單純的為了那個孩子。

孫凱在人情世故這一道上他還是懂的,雖然猜到了來參加父親葬禮的人不會太多,但他還是拜託了李紫鳶幫著他買了很多菜回來,又請了隔壁的興叔和興嬸子以及另外一位嬸子幫著張羅伙食,雖然談不上豐盛,但也不會讓來幫忙的人餓著肚子回去。

孫凱送完父親回來,老遠的就感覺周圍的人看自已的眼神不太對,於是,他快跑了幾步,打算趕過去看看出了什麼事。就在他準備跑進棚屋時,他的胳膊被興嬸子一把拽住了。

“小凱,等會,要先跨火盆,去晦氣。”孫凱沒經歷過這些,爺爺奶奶走的時候自已還太小,所以他一臉迷茫的看著興嬸子。興嬸子把他拉到了一個正在燃燒的火盆旁,示意他從上面跨過去。

孫凱低頭看了眼火盆,正在燃燒的都是從家裡清掃出來的“垃圾”,把這些代表晦氣和黴運的東西燒了,又讓去過墓地的人從上面跨區去,代表去除黴運和晦氣。

於是,他抬起腿,穩穩的從火苗上跨了過去,真的是用跨的,像過門檻那樣,一般人跨火盆都是從火焰低的地方或者火盆的側面,意思的跨一下,他倒好,直接從火盆正中間過去,要是火燒的再旺一點,都能把他點燃。

跨過火盆,進了棚屋,看到坐在一旁一邊嗑瓜子一邊談笑風生的幾人,孫凱大概明白剛才大家為什麼那麼怪異的看著自已了。

自已的親姑姑,爸爸的親妹妹,在爸爸送出去之後,才回來,臉上沒有一點悲傷,只有滿心滿眼的算計。而她的一雙兒女,爸爸的親外甥,正在和小朋友嬉笑打鬧,呵呵。

另外一邊,大舅一家竟然也在,還把年邁的外婆帶了來,嚯,真是好樣的,該來的時候不來,已經結束了,又來幹嘛,隨份子錢?孫凱覺得舅舅一家不會那麼好心。

果然......

心急的孫琴耐不住性子,看到孫凱進了棚屋,立馬算過去,擋住了孫凱的去路,“你媽呢?”

“姑姑,你確定要在今天說事情嗎?”孫凱就那麼看著孫琴,看的孫琴縮了縮脖子,可是一想到將會有大筆的錢,又挺直了胸脯,“怎麼,你怕了,哼,我可不怕,就是要趁著大家都在,好把事情說清楚了,省的你們抵賴。”

孫凱諷刺的嗤笑了一聲,背過身去,看著大舅一家,“大舅也是這個打算嗎?”

突然被外甥點名,秦有文有些心虛,但在那麼多人面前被親外甥下臉,秦有文覺得一股熱浪從腳底直衝頭頂,想都沒想就道,“是。”說完自已反而被自已的話嚇了一跳。

“呵呵,好,很好,既然大家都覺得要今天把事情說清楚,那就在爸爸的牌位前,當著所有的父老鄉親,我們把話都說清楚了。”孫凱略顯稚嫩但卻有力的聲音在棚屋中響起,過來幫忙的,來吃飯的,或者是來看熱鬧的,都靜了下來,齊齊看著孫凱。

李紫鳶和楊玲玲帶著秦豔和孫雨萱回到棚屋的時候,就聽到了孫凱的一番話,秦豔眼淚瞬間的流了下來,不知道是哭小姑子和親哥哥的薄情,還是哭自已的命苦,又或是哭兒子的擔當。

李紫鳶扶著眼睛哭成水蜜桃的秦豔進了棚屋,秦老太太看到了自已的女兒,心疼的過來抱著她哭,秦豔卻沒有了眼淚,她只是抱了抱母親,然後,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定一般,把母親從懷裡搬了出來,送回到她原來的位置上坐下。而她,牽著孫雨萱的手,走到孫凱身邊,今天這場仗,我們一家人共同面對。

秦有文被妹妹的舉動震了震,突然想起小時候愛哭愛笑愛粘著自已的小跟屁蟲,心中的天平開始傾斜。

李紫鳶挽著楊玲玲的手,默默地退到一邊。都說女人如水,秦姨溫柔起來,真的跟水一樣,溫聲細語,連大聲說話的時候都不多。可是“為母則剛”,為了自已的孩子,她放棄了母親溫暖的懷抱,挺直了腰板,勇敢的站到了孩子的身後,做孩子最堅實的後盾,為孩子撐起一片遮風擋雨的港灣。

李紫鳶想,這一世,有秦姨在,孫凱一定不會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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