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安三十四年,夏。

馬蹄疾疾,風都是熱的。

汴京秦府後門,看門小廝靠著院門,耷拉著腦袋打著盹兒。

不多久,馬車在門外停下。

一個身穿藏青色麻衣的姑娘麻利的從馬車上跳下來。

她的頭髮隨便挽著一個髻子,用一根木釵插著。身上掛著幾塊桃木牌,走一步就嗒嗒的響著。

背後的行李看上去很重,一把桃木劍不合時宜的從行李裡掉了出來,秦亦雙尷尬的蹙了蹙眉。

小廝瞬間醒了瞌睡,趕緊幫忙撿起了劍,又手忙腳亂的去拿行李。

他一早就得了吩咐,今日大小姐要回府。

只是大小姐乍一看像個道姑,行李更不走尋常路,誰家小姐回府帶著黃紙、符咒還有桃木劍啊。

此刻,秦亦雙也沒有閒著,在外生活了十多年,於她而言這個家十分陌生。

她仰著腦袋,仔細打量著秦府。

宅水溝東南流,是個藏風納氣的吉地,門口一對鎮宅石獅目已出神,不出十年家中必出貴人。

可惜了這絕佳風水,這麼好的門戶,住著的人卻比鬼還壞。

秦亦雙裝作不經意看了看身後,一大一小兩個鬼站在兩米開外依舊跟著自已。

做了鬼還這麼執著,下輩子怕是個頑固分子。

秦亦雙心中惱火,感覺這天兒更熱了。

“讓你們早點滾去投胎,還能續一續今生的母子緣。現在倒好,錯過了陰差時辰,本姑娘還得花錢往下面打點,真當銀子是風吹來的啊。”

她嘆了口氣,伸手摘下一塊桃木牌,隨口說道:“算了,你們跟我進府,等我先了結家裡爛事,再圓你們心願,送你們上路。”

說完,唯唯諾諾的鬼魂似乎輕盈了些許,母子倆牽著手向秦亦雙作了揖,歡歡喜喜飄進了桃木牌。

小廝正呆呆地看著桃木劍,冷不丁聽到秦亦雙的話,只覺得後背一涼。

這小姐不好惹,江湖氣十足!

等等,大小姐剛剛說有、有鬼?!

剛欲入府,一個衣著華麗,配飾繁複的老太太扶著丫鬟的手堵在了門口。

秦亦雙側目,這不是我那十年未見的祖母嘛,老太婆還挺會打扮。

“你們這些奴才都是死人嗎?也不查查清楚是不是大小姐就放進門。”

秦家祖母封氏儼然一副老祖宗的模樣,眼光毒辣的往秦亦雙掃了過來,那毫不掩飾的目光從頭看到腳。

瞧這寒酸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窮親戚上門打秋風呢。

秦亦雙一雙明眸透著吊兒郎當的勁兒打量著封氏,又低頭看了看自已一身衣裳,她從小被師傅撿進沖虛閣,長大後經常跟著師兄下山渡些小鬼,穿的利落方便做事,身上這一套師傅還偷偷縫了平安咒。

老太婆真不識貨。

秦亦雙並不是沒有脾氣的人,老太婆從小對她就十分不喜。

她被棄時已經記事了,外人都以為是她貪玩才被山匪擄走,可她知道,老太婆是存心的。

想到這,秦亦雙眥目瞪著她,沒來由的笑了笑:“孫女離家十多年,祖母越發老當益壯了。這些年不知祖母午夜夢迴,是否會後悔禮佛時弄丟了我?漫天神佛不曉得能不能保佑祖母心安?”

封氏盯著秦亦雙,雙眼簡直要冒出火氣來。

當年這個孫女剛出生,身體一向健碩的老頭子沒來由的生了場惡病,一命嗚呼。自已也三天兩頭的小病不斷,讓她覺得這孫女簡直是災星轉世。

加上兒子喜得么女,更是將她這個老孃冷落,兒媳林氏從來又與她不對付。

那兩年過得極不稱心。

如果當年沒有遇見那雲遊高人,受他指點把人送走,哪裡有如今子孫孝順的場面。

想到這,封氏心裡對這個孫女更是討厭至極。

這些年沒有這丫頭,自已身體愈發精氣十足。兒子雖常年在外,但一回家就來身邊問安,反倒與兒媳生了嫌隙。孫子們也愛來春暉堂熱鬧,這日子是越來越舒心。

偏偏林氏拼著絕食也要把這丫頭找回來!

“你這不敬長輩的樣子倒不像我秦家人,也不知從哪裡學來的做派。”封氏冷哼了一聲,輕輕搖著手中的團扇。

“從小行走江湖,哪能學到什麼好的。說起來,祖母不會真當孫女是被山匪擄走了吧?這健忘症是病,得治!”秦亦雙可不怕事兒,她骨子裡盼著把事情鬧大。

封氏心裡一哆嗦,這丫頭全記得,她回來是尋仇來了!

封氏並沒有驚慌,如今自已掌著家,兒子孫子都向著自已,府裡的下人也都是得力的,何懼之有。

而且,一個小丫頭片子,能翻起什麼浪?

想著人是兒媳接回來的,再趕出去難免落下一個苛待媳婦的惡婆母名聲,但還是難平心中怨懟:“今日我原是無意讓你進門的,但你母親想你想的緊,你的兄長們孝順便把你接了回來。既已回來,那便將身上的窮酸樣收一收,省的出去丟了秦府的臉面。”

她頓了頓,又側眼看了看秦亦雙的行李:“往後除了在你母親院裡侍疾,平日裡就在自已的院裡好好待著,沒事兒不要亂跑,可別讓這一身野性影響了你兄長。”

“孫女自會孝敬母親,空閒了也免不了到祖母院子裡孝敬孝敬您,祖母可得好好活著,您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秦亦雙跟隨師傅入門已久,望氣的本事雖沒有師傅厲害,但也習得十之七八。

人之氣分五等,氣色光明則發興,氣色暗淡則敗落。

她第一眼瞧見封氏,便察覺到老太婆眉目間的破敗之相,命不久矣。

不等封氏反應,秦亦雙已拖著行李往自已院子裡走。

這是秦亦雙離家後第一次回來,一路看著家中的擺設,與幼時倒是無異。

秦家,一品大將軍府。

父親秦竹亭十三歲參軍,在戰場上屢建奇功,憑著一腔熱血從無名的伙頭兵到名震蠻夷的一方名將,御前受廷賜恆勇無敵金牌,冊封恆勇大將軍,風光無限。

但奈何,秦家祖母是個拎不清的貨。

二十歲那年,秦竹亭娶禮部尚書林遠道之女林允嫻為妻。爹孃成婚至今,生了二子一女,平日裡十分恩愛。

秦母只覺得兒子有了媳婦忘了娘,即便兒媳懷著孕也要站規矩伺候起居,害的林允嫻生秦亦雙時險些難產,此後便落下了病根。

秦亦雙四歲時,更變本加厲聽信雲遊道人的讒言,藉著禮佛的由頭將人送走。

送人的小廝綁著她的手腳,遠遠的扔在古墳潭,那是專門埋葬夭折嬰孩的地方,裡面數不清的早夭陰氣,白天經過都能聽見啼哭,尋常人都是繞著走。

若不是秦亦雙命大,師傅剛好下山經過,她早成了古墳潭的一攤爛骨。

秦亦雙從小就斷了迴歸秦家的念頭,但那日師傅下山回來說,她的生母臥病在床,正四處尋她。

她思慮再三,還是不想回,卻被師傅連帶著行李一腳踹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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