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歸處
宋恆臉上的享受一下僵住，轉頭看向安靈茜昨晚選的房間，長嘆了一聲。
他昨天的真氣很是柔和，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替那小女孩調養身體。
算算時間，這個時候也是該醒了。
宋恆自已雖說不缺少關愛，但一個女孩子，在這麼小的年紀便沒了爹，從此孤苦伶仃一個人。
哪怕只是想想，也知道這個孩子該有多麼可憐。
宋恆又嘆了一聲，才抬腳走向那房間，輕輕敲了敲門。
安靈茜並未讓他等太久，很快開啟了門。
溫暖的陽光越過宋恆，透過門縫落在從屋內走出的兩人身上。
安靈茜仍是那副偽裝後的平凡面容，而在她懷中那小女孩的情況，卻讓宋恆又不由皺起眉頭。
小女孩安靜的靠在安靈茜懷中，稚嫩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彷彿是個還未啟動的機器人一般。
宋恆寧願她這時候大哭一場，或是大喊著發洩，不管怎麼折騰，都好過她現在這樣子。
安靈茜表現得也很是擔心，見到宋恆的第一句話便是：
“小恆，你看看這丫頭，從剛才醒來便是這個樣子，我跟她說什麼都不理我。”
宋恆輕輕摸了摸安靈茜的腦袋，示意她不要著急，而後才蹲下身子，與小女孩的目光對齊。
一大一小兩人目光交匯，小女孩的表情和神態仍沒有絲毫變化，只是平靜的盯著前方。
她並沒有關注忽然出現的宋恆，只是宋恆主動對上了她的視線。
宋恆對此早有準備，也知道這樣尋常的手段已經無用，只能以更大的刺激先讓她恢復情感。
宋恆臉上帶著儘量和善的笑容，輕聲道：
“小姑娘，你不好奇你爹的情況嗎？”
安靈茜聽到宋恆這話有些驚訝。
他們都很少清楚，這小女孩的父親已經失去性命，宋恆現在主動提起這事，這小女孩又怎麼能承受住打擊。
可小女孩的反應不僅出乎她的意料，也是宋恆絕對沒有想到的。
宋恆話音剛落，小女孩便面無表情的回道：
“我爹已經不在了。”
這話令宋恆和安靈茜都是一愣，小女孩卻並未給他們思考的機會，而是接著道：
“謝謝大哥哥和大姐姐救了我，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但我爹既然已經離世，那我也不想活了。”
“只是在死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殺害我爹的人還活著嗎？”
她說話時不僅面無表情，語氣中更是沒有絲毫波動，彷彿是在說與自已毫不相干的事。
宋恆知道她已是一心求死，對這人世唯一的留戀，恐怕就是替父親報仇。
她的聰明與冷靜都讓宋恆感到惋惜，她原本該有幸福的生活，就是因為那楊家父子，才變成這副樣子。
這還只是他看到的，在他來北州之前，那楊家父子又做了多少惡事。
宋恆心中生出怒氣，但接著卻似是想到了什麼,眼中閃過幾分思索，只是這次很快便做出決定。
他抬起手掌，握住小女孩幼小的手臂，正色道：
“你是聰明孩子，那我也不瞞你。”
“你爹確實已經不在人世，但傷害你爹的兇手卻還好好地活著，沒有收到一點懲罰。”
聽到這個，小女孩古井無波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
她的臉上閃過疑惑、憤怒、怨恨，雖說盡是些負面情緒，但也總好過毫無波動。
小女孩狠狠咬著牙，稚嫩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
見她的情緒快要失控，宋恆趕忙將真氣引入她體內，幫她護住心脈。
許是在真氣作用下，小女孩的情緒也慢慢恢復冷靜，只是她眼神中卻燃起了仇恨的火焰。
宋恆暗中鬆了口氣，握著小女孩的手掌，輕聲道：
“你想報仇嗎？”
小女孩用力點了點頭，眼中的仇恨彷彿下一秒就會化作火焰噴出。
宋恆接著笑道：
“我可以幫你報仇，甚至可以讓你自已動手，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小女孩這次並未急著給出反應，而是直勾勾的盯著宋恆。
宋恆平靜的迎上她的目光，過了好一會兒，小女孩先低下頭，用一種很是悲傷的語氣說道：
“我娘不願被那些人侮辱，已經自裁，現在我爹也不在人世，只剩下我一個人孤苦伶仃，活著也沒有任何意思。”
以這小女孩的聰明程度，大概也猜到了宋恆的意圖，無非就是想以此為條件，留她活在世上。
可她父母都已不在，其餘親人也從未見過，一個人留在這世上反而是一種折磨。
人總是喜歡站在自已的角度去看世界，又以自已的角度給出別人建議。
這初衷或許是出於好心，但甚少有人能考慮到當事人的感受。
只是宋恆既然作出這個決定，自然不會讓小女孩一個人成長，他已經想到了一個極好的地方。
宋恆輕柔的撫了撫小女孩的腦袋，安慰道：
“我想我大概能理解你的感受。”
“我從小就被遺棄在一處山村，從未見過父母。”
“若不是那日老村長帶人進山打獵，或許我早就葬身於野獸之口。”
“那是個很窮的山村，每個家庭都只能勉強維持溫飽，這還是在沒有天災，能正常收穫的年份。”
“可村裡人仍熱心的收養了我，一家養不活，便由整個村子一同撫養。”
“從我記事起，就沒有屬於自已的床，今天在哪一家吃飯，晚上就與他們一起擠在床上。”
“直到我後來年紀大了，才在老村長家有了第一張床。”
“雖然是由雜草紮成，但那也是我睡的最舒服的一次。”
小女孩認真聽著宋恆講述，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些驚訝與疑惑。
宋恆又輕輕撫了撫她的小腦袋，接著道：
“我說這些，並不是想表達自已有多慘，想讓你同情我。”
“我想說的是，雖說我從小沒有父母，但我生活的很是快樂。”
“村中的每一戶人家都將我當成了自已的孩子一般對待，我們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也仍是一家人。”
“我知道這件事對你的打擊，可這個世界美好的事物有很多，我們不該總是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而是該去擁抱新的美好。”
“我相信你的爹孃也不想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更不想你這時候就下去陪他們。”
“你若是不嫌棄，以後可以將我當做親哥哥。”
“我雖說也算不上什麼大人物，但多養活一個人還是輕而易舉的。”
宋恆言辭懇切，小女孩的神情也似是有了幾分觸動。
可還不等小女孩作出決定，姒樂湛的聲音忽然從門口傳來：
“我這裡或許有更好的去處。”
這聲音令三人一驚，宋恆率先回過神，看著從院外走進的姒樂湛，起身拱手道：
“四王爺。”
安靈茜還想躬身行禮，卻被姒樂湛笑著打斷：
“都是一家人，這些俗禮可以免了。”
安靈茜聞言一愣，宋恆則是衝著她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
安靈茜會意，便沒有堅持。
宋恆則是看著姒樂湛，輕聲問道：
“王爺剛才的話是何意？”
姒樂湛輕笑著道：
“雖說我並不知情，但若是沒有這層關係，那一對畜生也不敢如此放肆，這件事無論如何我都有責任。”
“我準備在城外弄一處山莊，將這些年被他們迫害的可憐人都匯聚到一起，年幼的派人教他們讀書習武，年長的便由這些人照顧，也算是彌補幾分罪孽。”
“而這山莊的管理者，我覺得這小姑娘就很合適。”
見宋恆有些猶豫，姒樂湛又補充道：
“你小子待不了太久還要往北，這一路可未必平靜，難不成還想帶著她犯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