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溪記好尺寸出來,謝長宴已經換了常服在門口等她。

他仍舊笑著,態度溫和。

“你今天來的巧,上次第一樓的廚子按照你說的改了口味,今日在府內也做了吃食,你正好隨我去嚐嚐。”

孟知溪彎腰道,“民女惶恐,今日是特意來為大人量體裁衣的,繡坊還等著我回去趕工,實在不敢留下用餐。”

“我說的你能用,你便能用。”

謝長宴上前一步,笑著抽走她手裡那張摺好的白紙。

取開。

兩行行書工整清晰,疏密得體。

字如其人,似乎也正合他的意。

謝長宴不吝讚譽,“字寫的不錯,乾淨利落。”

孟知溪謙虛道,“大人謬讚。”

下一秒,那張白紙被原樣疊起來,卻沒還給她。

“一頓飯的時間,我暫時幫你保管,總不至於讓你餓著肚子回去做繡工,傳出去豈不是壞了我的名聲?”

能為首輔大人做衣物,是整個繡坊無上的榮耀,誰敢壞他名聲!

這個理由未免牽強,但紙條在他手中。

孟知溪只能賠笑跟著走。

心裡,已經在暗暗抱怨了。

這些貴人們,只隨著心性來,哪知道人間疾苦。

到時候完不成活計,倒黴的還是她。

謝長宴走了兩步,看她把腦袋埋的很低。

臉上也全是不情不願的樣子。

不由停下,耐著性子哄道,“衣服我又不著急,不用你趕工。”

衣服只是個想見她由頭,他也不缺這一身。

但聽說她還要熬夜趕工,謝長宴頓時捨不得了。

孟知溪只能苦笑著謝恩,循規蹈矩的跟在謝長宴身後。

她步子小,走的慢,謝長宴就慢下來等她。

孟知溪哪敢和首輔大人並肩走,只能走的更慢。

一條不長的小道,硬生生的讓兩人走出了很長的感覺。

謝長宴只覺得和她相處輕鬆愉悅,巴不得這條小道修的再長一些。

孟知溪則是腦袋發懵,全程發愣。

不對勁!

雖然謝長宴言語溫和,舉止規矩。

可她和首輔大人是什麼關係,別說之前的同桌吃飯,就是這樣並肩而走,也是不合禮制的。

孟知溪腦子裡不得不閃出一個最壞的想法。

那就是眼前的這位首輔大人,對她存了別的心思!

“怎麼不吃?”

再回過神來,兩人已經坐在餐桌前面了。

謝長宴主動給她夾菜,“這道蜜汁蓮藕上次你用的最多,嚐嚐還是不是那個味道?”

孟知溪輕託著碗,不敢接。

謝長宴看她呆愣的模樣,只覺得她嬌軟可人,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愣著幹什麼,快吃吧!”

孟知溪這才縮了縮,誠惶誠恐的謝了恩。

官場上的人,她也見過不少。

別看謝長宴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樣,可他這樣的人,實實在在是一隻笑面虎。

若是待會她敢說一句拒絕的話,怕是下場就和剛剛那隻貓一樣。

讓首輔大人鬧了難堪,打斷腿都是輕的,怕不是要連累孟家何家……

孟知溪味同嚼蠟,連謝長宴喊她都沒聽見。

“今日是怎麼了,老是發呆,繡坊又有人為難你?”

他用了“又”這個字,說明之前繡坊的事,他都關注過。

加上衛繡娘受處置,羅姑姑態度忽然轉變……

孟知溪只覺得自己此刻的腦子靈光的厲害。

“謝大人關心,繡坊一切都好,並沒有人為難我。”

“那就好,你年少離家,京中又沒有什麼依靠,以後若是受了欺負,儘管派人來謝府找我。”

“或者想吃春州菜了,也儘管來,我讓後廚給你準備。”

這一會兒,謝長宴已經給她夾了不少菜。

孟知溪眼前的小碗鼓的高高的,卻不見她動。

這話是什麼意思,孟知溪要是再聽不出來,就真是沒長腦子了。

此時此刻,她也只能暗自慶幸,面前這位對她體貼關懷的首輔大人,不是個猥瑣肥胖的老男人。

要不然,她才真是欲哭無淚。

鼓起勇氣,孟知溪開玩笑的問道,“大人不是春州人氏,卻時常提起春州,是喜歡春州城,還是喜歡春州人?”

定是他年少遊歷時,在春州有什麼念念不忘之人。

孟知溪心存僥倖,只當自己是無意間做了別人的替身。

今天,謝長宴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確了。

若她還不表現出拒絕的意思,怕是對方會預設她對他也有好感。

以後,鬧出笑話,才真要吃不了兜著走。

見她這樣問,謝長宴也放下筷子,認認真真的答道,“都喜歡。”

“不過是見了孟姑娘之後才開始喜歡的,春州真是個好地方,山清水秀,養出來的人也靈秀動人。”

孟知溪錯愕抬頭,佯裝沒聽明白。

“是嗎,那下次我和未婚夫回家探親的時候就幫大人尋覓尋覓,春州的年輕姑娘很多,想必一定有合大人眼緣的。”

這下輪到謝長宴愣了兩秒。

他蹙著眉,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你定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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