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聽著陌生,更何況世上的李姑娘可多了去了,所以我並沒有在意,繼續往前走去。

“李隨隨姑娘!”那個男聲再次響起。

我這才停下腳步,心裡納悶,誰在叫我呢,聽著不像我熟識的人啊。

一轉身卻見程不留已是走到了我跟前。

“李姑娘”他朝我一揖,渾厚的聲音在我頭頂嗡嗡作響。

昨日見他,他全程坐在茶舍低矮的凳子上,我竟不知他有這般高大。

他逆光而來,烈日被他擋在身後,小小的我完全籠罩在他的身影下。

“你...”我抬頭,下意識的指指他,又指指剛剛他站立的地方。

二樓,那麼遠,那麼高的距離,他轉眼間就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我的面前,這個人怕不是個鬼魅吧。

可能是我手指的動作幅度太小了吧,又或許,是相對於我,他的身形過於高大了,我指來指去的也不過是在他胸前比劃。

他會錯了意繼續說到,“在下程不留,昨日城外茶舍,幸得姑娘出手相助”。

聽他這樣說,我也只好裝傻道,

“哦哦,原來是程公子!你的嗓子好了?!太好了!”

“還要多謝姑娘妙手回春!”他客氣道。

“呃,呵呵呵”我有些尷尬,“程公子言重了!”

我一頓,接著說到“呃,既然程公子已無大礙啦,我還有約,就此別過!”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和別人不太一樣,有些怪怪的。心下怕他,只想快點逃離。

說完不等他反應,抬腳就走。

“等等”他叫住我,我只好停下,轉頭看他。

他從袖中拿出一對彩石,將其中一顆遞給了我。

這彩石不知道是什麼質地的,上面雕刻的花紋也不常見。

我有些疑惑,抬眼看他。

他有些不自在的清清嗓子,說道,“家鄉的一點..特產”。

他好像心虛般,將特產兩個字咬的重了些,“聊表心意,望姑娘笑納!”

“哦...哦...”我點點頭,感覺上有點怪怪的,但又說不準。

“那就多謝程公子了!”

說完再也不等他接話,轉身就跑。

灤州城的陽光,被經過海邊杉樹林的風洗過,熱烈中帶著薄薄的溼潤。浸潤地整個灤州城彷彿被顏料塗過一般,鮮濃又明亮。

魏放望著遠去的甄珠,黃色的衣衫勾勒出她嬌俏玲瓏的身姿,隨著她的跑動上下翻飛,彷彿一隻明黃色的蝴蝶,在湛藍的碧空下翩然起舞。

不知怎得,魏放情不自禁的跟了上去。

他遠遠的跟著,看著甄珠穿過熱鬧的鑼鼓隊,又飄上了一架花船,繞過一家茶點鋪子,買了幾包乾果,最後在一個麵攤前停下,好像是在等人。

不一會兒,一個身著明藍色布衣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

根據之前的情報,魏放斷定這應該甄珠的外甥武夢安。

雖然為了印證自已的猜測,魏放昨日就已經遣人跟蹤過姐甄珠甄㼆。

但是不知怎得,今日再次遇見她,看見她無憂無慮地閒逛,和百姓暢快無拘地嬉笑打鬧。

他心裡竟生出一絲奢望,期盼著或許她只是甄府一個不相干的婢女。

然而他終究是要接受現實的,李隨隨不是別人,正是即將與他定親的甄珠。

“如果,你只是李隨隨,不是甄家女該多好!”魏放遺憾道。

南慶十二年,夏至前三日,甄府,晚宴

甄珠那便宜二姐夫,自從七年前追隨鑾駕之後,就一直忙於“盡忠”。

別說甄家,就連他自已的妻兒都沒顧得上。

哪怕一年前,新帝在慶州登基,朝政終於穩定下來,他也只是為了來灤州接走妻兒,才在岳丈家匆匆吃了頓便飯。

二姐姐雖頗有微詞,但被大哥勸住了,

“妹夫這個人他就那樣,心裡裝著朝廷,事事以朝廷為先。只要他對你沒有二心,咱們自家人啥都好說。”

“你們夫妻倆時隔六年才得以見一面。男女之間,見面了才有情義啊。”

“他這六年到處奔走也不好過,難說不會對家庭寡淡了一些。”

“這才一相聚,你當與他推心置腹,好好相處才是,切莫因著細枝末節壞了大體。”

二姐姐大抵是聽進去了,甫一回到慶州就毫無怨言的操持起家事,輔助二姐夫與官場同僚來往應酬。

時間一久,二姐夫得了賢妻的好,也漸漸回過味來。

深知這麼多年,對不起家中老小,很是愧疚,對二姐姐甚至比新婚時更加體貼上心。

二姐夫在外流落時也是吃了苦頭,見識過險惡的。更加明白了家庭的溫暖可貴之處。

因此一年裡雖然忙於公務不曾回鄉探望老岳丈,但是每每二姐姐修書一封,他也總要附上幾句問候家中各人。

慶州上了時令鮮蔬,特產風物,他也總愛託人快馬加鞭運來一份。

雖不是名貴的東西,但是我們都明白,他為官清廉,經濟並不闊綽,這些心意是禮輕情意重。

今晚,藉著二姐夫調任灤州刺史的先機,我們一家人終於得以坐下來好好吃一頓團圓飯。

酒過三巡,男人們都有了醉意。

二姐夫更是上頭,一會兒拉著大哥千恩萬謝,感謝他這位大舅哥恩義,照顧自已的妻兒這麼多年;

一會兒又要給父親跪下磕頭,說老岳丈為他生了這麼位天下難得的賢妻卻不知好好對待。

不曾在岳丈面前盡孝一天不說,還連累岳丈操心受累,實乃不孝;

一會兒又說,身為臣子,蒙聖上不棄,託付多年,竟還未能蕩清宵小,實為不忠。

如此不忠不孝之人,還有何臉面苟活於世。

於是又要鬧著去祠堂思過...

我們都知二姐夫這麼多年出生入死,心裡的弦一直緊繃。

今晚,他能借著酒意發散發散,也就隨他去了。

眾人紛紛上前哄孩子般安慰他。

我只在旁邊看著好玩,心想二姐夫平日裡這麼嚴肅古板的人,明日酒醒回憶起今晚的情景來,不知羞也不羞。

正低頭好笑間感覺有一道目光緊盯著我。

抬頭去尋,正撞上了大姐夫袁固的眼睛。

他的半邊臉隱在燭臺的陰影下,隨著搖曳的燭光忽明忽暗。

不知他盯了我多久,被我撞上時,他竟愣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挪開了眼睛。

這時大姐姐也開了口,她舉起手裡的酒樽說到,

“叔父,如今甄家也算雙喜臨門,哦不,三喜臨門”,她故弄玄虛到,“大家也該共同舉杯慶賀一下”。

“哦,三喜?哪三喜?”父親問道。

“一喜自不必說,二妹夫加官進爵調來灤州。我們一家人總算不必相隔千里,難得見一次了。”

“嗯”父親捋著鬍鬚點點頭,眼裡是藏不住的笑意。

“二喜嘛,自然是孟安馬上又要添小弟弟小妹妹了!”她說著,眼神有意無意的掃過多年未育的嫂嫂,

“我們甄家也是多年不見添丁進口了。如今二妹妹先開這麼個頭,不多久,小娃娃們定然要一連串的投生我們甄家的。”

“哈哈哈哈,好!好!”父親開懷大笑,完全聽不出她話裡的譏諷。

又或者,男人嘛,哪裡管這些,只要板子不是打在自已身上,只要有人貼心小意的迎合他們的心願,他哪管旁人的感受吶。

你們後院的事想怎麼鬧都行,只要別把難堪舞到他們臉上就行!

“那這三喜又是什麼?”父親也是來勁了,捧著話把問道。

“這三喜自然是...”

“這三喜大家都猜不出來,莫不是大姐姐有啥好事瞞著大家嗎?”

我故意打斷她接到,“哎呀,不會是大姐夫也要加官進爵了吧?!”

“噗呲~”

我一說完,玧弟一個沒控制住,不自覺地笑出聲來。

他馬上意識到自已失態了,掩飾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嗨嘿嘿,嗆著了,不好意思,大姐姐你繼續說!”

大姐姐此時臉上已經快掛不住,一張臉憋的鐵青還要硬端著。

旁人可能不知,但是今晚這張桌子上的人,除了二姐夫,人人都知大姐姐嫁了一個怎樣徒有其表的浪蕩子。

大姐夫袁固本也是前朝貴族,祖上還曾出過一位皇后一位新科狀元。

大姐夫早年也曾因其風流倜儻的外表,能言善辯,巧舌如簧的口才,引得京中一眾貴女芳心暗許。

大姐姐就是這麼被迷惑住的。那年她隨伯父進京述職,才見一面,就對大姐夫傾心不已。

她自小貌美多才,機敏善辯。又是甄家長女,灤州境內無人不讓她三分。

時間久了,就養成了她眼高於頂傲慢無知的毛病。

整個天下,所有的男子,除了京城貴族,在她眼裡都不過是沐猴而冠的阿里巴人。

一心只想嫁到京師貴族裡去。

那年恰巧大姐夫也風頭正盛,奉皇恩出使南越國。

路經灤州境內時,當時的灤州刺史,甄家家主甄無意,也就是我的大伯父,大姐姐的父親,按例接待使團。

藉著那麼個時機,大姐姐與大姐夫再次相遇。

兩人揹著大伯父互表心意,暗通款曲。

等到我大伯父發現時,大姐夫早已因在南越國失態,衝撞了長公主(當時的南越國實權人物),被朝廷按律發配。

而大姐姐那時也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在她原本的打算裡,她本該在分別之後的兩個月裡,等來大姐夫上門求娶的訊息的。

可誰知,延誤了一個月不說,最後等來的竟是大姐夫求助加威脅的書信。

原來,大姐夫這一路行來,暗中與多位女子苟且不說,即使山高水險,也不惜人力馬力,與每位美嬌娘保持著書信來往。

到了南越國境內更是肆無忌憚。

等到他因失職被朝廷貶斥時,正是大姐姐去信告訴他已有身孕之時。

這個人渣當即抓住甄家這根救命稻草,揚言若不救他,就只好委屈大姐姐無媒無聘的委身於他。

連累著肚裡的孩子,還未降生就已經是罪人之後,一生無緣功名。

這其中波折自是不必說,大姐姐失了頭胎男孩,傷了身子,之後多年無孕。

大伯父用盡手段錢財和人脈也才堪堪保得了大姐夫不必發配,功名是不必多想了。

好在,後來禍福相依,大姐夫反而因著不是官身,躲過了京城被賊寇所破時的大清算。

雖說他因不善經營加上連年兵禍,家財基本散盡了。

但新朝廷開科選舉,不問出身,不拘一格,唯才是用。

他本以為守得雲開見月明,終於能夠大展拳腳了。但誰知他卻屢試不中,連連失敗。

我這麼一問,自然是打了他們一家人的臉了。

只是我也不怕得罪誰。

在我家的宴席上,敢打我嫂子的臉,你都不顧及家人的感受,我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大姐姐,別聽這小妮子胡沁,如今大了,是越發的沒規沒矩了。你快說說,這三喜是什麼?”

嫂嫂開口道,心照不宣地朝我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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