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是茉香當值。

茉香啊,我好久沒有見到她了。

她本就粗手粗腳,不適合乾宅院裡的細活。

一般秋娘是不允許她近身伺候我的。

今日不知怎得,卻是她來陪我。

我從魏放和花信的隻言片語中瞭解過,自我昏迷之後,茉香就一直奔走在外面。

不為別的,只為抓住當初那個放蠱的南越少女。

解鈴還須繫鈴人,錢先生也好,張太醫也好,都治不了我的病。

茉香和魏放就把希望寄託在了那個南越少女身上。

無論如何,也要抓到她。

“姑娘,前日禁遠司在海上查獲一批走私的商船。

那南越巫女也在上面,只是可惜又讓她跑了!”

茉香長嘆一聲,“不過姑娘你放心,她跑不遠了。

那附近都是孤島,除非她長出翅膀來。

否則她就等著被甕中之鱉吧!”

茉香說著,拿帕子替我擦拭上身。

長年累月地舞刀弄槍,茉香的手上長滿了繭子。

最近可能行動太多吧,她手上好多繭子乾燥開裂,長出一個個細小的倒刺。

茉香自已察覺不到,但是她的手劃過我的面板,刺的我生疼。

終於她握住我的手腕,替我擦手時,一根倒刺插進了我的手指裡。

本能的,感到刺痛後,我的手指跳動了一下。

茉香繼續給我擦著手,“姑娘等我抓到她,套出解毒的方法來,就一定將她千刀萬剮。”

忽然她又反應過來,“姑娘!”

她扔下手裡的帕子,緊張地握住我的肩膀。

輕點啊,茉香,你手勁很大的!我在心裡哀嚎!

“姑娘,姑娘,你.....你能聽到屬下....不是,奴婢說話嗎?!”

茉香激動到語無倫次。

能啊,一直能啊,老孃只是不能張口啊!

茉香你冷靜點啊,你那麼大勁是要掐死我呀!

“錢先生!.....不對魏侯!....不對,錢先生!花信!花信,快去找錢先生來!”

茉香終於撒開手,跑出去喊花信。

不多時,我的床前就熱鬧了起來。

一會兒是秋娘,一會兒是錢先生、張太醫,一會兒又是聞訊趕來的父親、阿㼆他們。

就連二姐姐那兩個我只見過一次的龍鳳胎也被抱了過來。

小傢伙得有四五個月了吧,軟軟的小手拍在我的臉上,好像還有誰熱熱的哈喇子流到了我的臉上。

“珠兒,你要是能聽到姐姐說話,就快快醒來吧!你還沒抱過遠兒和仙兒吶!”

一滴淚落到我的臉上,接著我聽到嫂嫂溫聲將二姐姐勸走。

魏放原本在松陽書館與人論劍。

中原一向尚武,文人墨客也常佩劍。

君子六藝,士子往往文武雙全。

王虎帶著訊息前來找他,已經是深秋了,天高氣爽。

王虎卻跑出滿頭滿臉的汗來。

今日不是他當值,魏放給他放了一天假,讓他追媳婦去了。

自從甄珠昏迷後,魏放索性就將業州的班子搬了過來。

只留姚買義和褚良臣駐守。

反正蒼梧蘭三州已經無虞,白雲道也已打通,攻破虎牢關拿下奉州已是勢在必得。

將幕僚搬到灤州,反而離之後的戰場更近一些。

其實也是藉著這個機會光明正大的入駐江南,給南慶朝廷施壓。

反正甄珠是不能動的,那隻好動手底下那些皮糙肉厚的大老爺們了。

魏放見王虎這麼著急,以為前線有事,“這邊講!”

魏放說著轉身朝人群外走去,卻見王虎原地單膝跪地“侯爺,夫人她....”

自魏放將甄珠強行留下之後,他手底下的人,都改口喚甄珠為夫人。

魏放的身形晃了一晃,悲慼漸漸爬上他的眉目。

“夫人她...她要醒了!”

魏放愣住,周圍有人吐槽道“這位好漢!你這樣說話是會嚇死人的!”

只一瞬,魏放的身形已經衝出了內門,快馬賓士在回城的小道上。

烏稚不知道今日又遇上了什麼緊急軍務,他只知道鏟屎的今天很著急。

烏稚努力的配合著魏放奮力前行,但是好像還不夠,今日的馬鞭抽在身上格外的疼。

魏放下馬衝進院子裡時,下人們呼啦啦跪了一地。

他的身形有些踉蹌,踏入屋內時還被門檻絆了一跤。

好在往前撲了幾下穩住了。

他衝到床前跪坐下,甄珠依然安靜的躺在床上。

他遲疑的伸手摸摸甄珠的臉龐,還是熱的。

又去探甄珠的鼻息,轉而抬頭看一眼秋娘。

秋娘解釋道“下午茉香給姑娘擦手,姑娘的手指動了!”

秋娘擦擦眼淚,“錢先生來看過了,和張太醫一致認為,姑娘可能已經能聽到外界的說話聲了!”

魏放開始傻笑,眼裡含著淚,握住我的手。

我又感到有什麼熱熱的東西,一滴滴落到我被他握住的手上,我的手指又動了一下。

魏放將我抱起,他的頭埋在我的肩窩裡。

“隨隨!”他說,眼淚洇溼了我的衣領。

第二日,茉香又來跟我請辭,魏放也在。

“姑娘,今日我就去將那妖女捉回來替你解毒!”茉香說著,上前摸摸我的臉。

“姑娘,你要快快醒來,你還沒見過我現在的流星鞭耍的有多麼厲害吶!”

有多厲害呢,傻丫頭!

再厲害也是那個被我救回來時,像小貓一樣,奄奄一息的茉香啊。

傻丫頭不要去!我在心裡喊道。

趕狗莫入窮巷,傻丫頭,不要衝動!

茉香的手離開我的臉,我聽到她和魏放拜別。

我總覺得她今日過於鄭重了。

她一向是不願意顯露感情的,今日為何如此鄭重其事!

魏放,你要她去做什麼?!我在心裡吶喊!

奈何我的心聲只有我自已知曉。

自這日起,我再沒有聽到有關茉香的訊息。

錢先生和張太醫商量著給我換了方子,每日兩次來給我扎針。

他把習得的前八針都用在了我的身上。

旁人不知,我卻是知道的,這多少有點死馬當活馬醫的意思了。

魏放自從知道我可能能聽到他們說話後,喂藥更積極了。

要不是秋娘攔著,恨不得一天八頓的喂。

他的話也多了起來,每日睡前都絮絮叨叨的。

哪怕回來的再晚,也要抱著我說上一會兒。

有時我真的嫌他聒噪,恨不得拿東西堵上他的嘴。

有時他又說著說著,不小心就睡著了。

我聽的正起勁吶,他一句話只說了一半,就打起呼嚕來。

“我跟你說,老劉你知道吧。

就是段應春那邊投降過來的那個副將!

他今天臉被他媳婦都撓花了!”

魏放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超級開心的說道,“你猜是為啥,哈哈哈哈....”

真是不要臉吶,堂堂一個侯爺,這麼八卦一個部將的夫妻生活,我腹誹道。

“然後你猜是為啥?!哈哈哈哈哈哈哈....”

為啥啊,你倒是說啊,你笑啥啊?!我在心裡大喊。

然後就聽到魏放的呼嚕聲

可惡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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