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山路上,路上的白雪偶然對映著冒出厚雲的月光,廣寬的官路上零星地驅駛著兩部馬車。

程景浩並沒有跟張大人共騎一輛馬車,而是選擇跟回來時騎的官配馬車,與老馬伕擠坐在一塊。

老馬伕很尷尬地跟程景浩坐在一起,而他帶過來的大包袱則是塞在車廂門簾的後面。裡頭的四個老婆子的行李太多了,張府並沒有專門另配她們一臺馬車裝這些行李。

程景浩帶過來的包袱十分之大,有半個人高,他壓根兒不管裡頭已沒有空餘地位置,硬是把它塞到裡面去,看也不看她們的臉色。

裡頭四人不清楚這光頭大漢的身份,唯有敢怒不敢言地退一步把自己的物件一件一件地往上面堆。

可是四人的物件實在太多了,四人剛把東西疊放好,行駛的馬車被雪路上的一塊突出的石頭而微顛一下,車廂裡的東西倒了,更是有一兩個小物件從車窗中跌了出去。

金嬤嬤驚呼地叫著馬伕,讓他停一下,剛剛馬車的那一下晃動,她在京城花了十兩銀子買的香粉盒子從視窗掉了出去。

“停什麼停,把大人的事擔擱了,誰擔當得起。“車外傳出那個光頭惡漢沒耐性的聲音,“事可真多,青樓的鴇子出門行李也沒你們四個中一個人多。”

老馬伕聽著程景浩的話,並沒有依她們言把車馬停下來,有什麼事情都有他旁邊的劊子手擔著,且他們馬車駛在張大人馬車的前面,一停下來後面的那一輛馬車也會跟著停下來。

老馬伕向空氣中呼了一口氣,化為白煙消失了,天氣變得更冷了。

車廂裡的四個張府嬤嬤可曾受過這樣子的氣,但是身邊已沒有前僕後奴風光光景,唯有再一次忍氣吞聲,緊緊地抱著自己從京城帶過來的行李。

從她們在府裡打聽到的訊息,二夫人還沒跟二爺去過縣城,所以縣城那邊後院暫時都是些小奴小僕。只要到了縣城,她們的好日子會再回來的。

他們在前往縣城的官道上行駛了一個時辰,月亮已被層層的黑雲覆蓋,氣溫急降,停了三天雪的天空再一次下起雪來,零星而落的雪花漆黑的漸漸變鵝毛大雪。

兩輛馬車的車伕都是本地人,兩人都一致地認真及小心地加快趕馬車的速度。

程景浩望了一下被冷得微微發抖的老馬伕,身上雖然穿著厚厚的棉襖,又舊又補丁阻止不了那寒冷刺骨的風雪。

程景浩見狀便伸頭進去車廂,翻開自己帶過來的包袱,翻出一件狼毛大毫給自己穿上,另把一件硝好的狼皮遞 給老馬伕暫且披著。

這次回縣城,程景浩不單止帶了郭芙蘭三件外衣,還帶了四件硝好的狼皮給蘇氏母子。

車廂裡四個未曾感受過這裡的冬天的嬤嬤正在車廂裡各自抱著住的行李瑟瑟發抖,這裡的冬天與京城的冬天不一樣,寒冷極了。

當程景浩開啟他的包袱,露出裡頭幾件做工精美的狼毛披風,四人的目光變得灼熱如火。

見著他遞了一件狼皮給老馬伕披著,儘管只能蓋住半個身,四人彷彿感覺到了那狼皮的暖意。

其中一個嬤嬤忍不住對著外面揚聲問道:“這位小哥,你這狼毛披風賣不賣?我真的冷得不行。”

她看那惡漢的衣著不像是穿得起那狼毛披風的樣子,應該是家面的娘子縫好後拿出縣城裡賣個好價錢。

反正都是拿去賣的,那她幫他買一件也不過分,沒想在這偏遠的地方還有這麼好的繡工。在京城做過採買的嬤嬤一眼就看得出那狼皮整塊完整無缺,那狼毛粗柔而發亮,是件好東西。

其他三人聽著心思也跟著活躍起來,這個偏遠而貧窮的地方,物價也貴了不去,若是他肯賣,她們四個就一起把價格壓下來。

“誰是小哥,不賣!”馬車外面的程景浩一聽,這人打他婆娘披風主意,想都不想語氣不善地拒絕了。

“反正你把披風拿去縣城裡賣,倒不如在我們這裡賣個好價錢。”

“誰跟你說我是拿去縣城賣的?我自家婆娘的衣服就算她不穿也不賣給你們。”她們一說,程景浩就來氣了。

看看看,這裡個個人都怕冷,恨不得把自己穿成一個球。他家的臭婆娘就只穿一件棉背心,下雪就被個披風擋一下。他不帶兩三件過去,她過來時盯著她穿才行。

就算她不穿,他也可以抱著來睡。

“還有小半個時辰就到了,你們這些做嬤嬤不是很有能耐的嗎,忍一下就到了。”

四人聽著便臉色不善,並沒有向他討狼毛披風,各自把自己厚一點的衣服翻出來蓋在身上。

當他們回到縣城的衙門時,那雪已經下得有小腿那麼厚了。

程景浩收回老馬伕身上的狼毛,把那大包袱甩到背後跟張大人打了聲招呼,便頭也不回就回去他那插著紅旗的小屋。

張大人笑著看了他背影一眼,又回想到零星掉了一路的物件再次忍不住笑了。

當那四個嬤嬤看著那分配給她們的房間,四個人都傻目了。

是一間分配護衛或是奴婢的大床鋪房間,地方小不說,那床坑是冰冷冰冷的,連可以燒的柴火或碳都沒有。

這麼寒冷的天氣,她們哪能睡得著。

“這位小兄弟,你是不是帶錯了地方?這房間連棉被都沒有?”

“沒錯,張大人上任時並沒有帶家屬或女婢過來,他就住在前頭,這後院裡除了你們四個新來的婆子就沒有其他女的。”帶著她們進來的護衛皺著眉頭說,把手裡提的包袱用力地往房間內一扔。

那包袱被扔到地面時,傳來一陣瓷器被打碎的聲音。

“哎喲,小兄弟,這裡頭有很貴重的東西,你放的時候就得輕力一點。”金嬤嬤驚呼著上前慌忙地開啟包袱。

翻弄裡頭的東西,在底下果然有一個七彩花瓶碎了。

“這這這個花瓶可值五十兩,小兄弟,這錢你可得罪我。”

那護衛一聽立馬就不願意了。大晚上被隊長安排給她們帶路不說,他一時貪心想著幫她們提一下行李事後總會有些賞銀。

才提了一包袱,馬車上還有大半車行李,還沒得到賞銀不說還要他賠錢。那護衛當場擱下擔子不幹了,深感黴氣地跟她們說道:“這就是你們住的地方。”

說完頭也不回地快腳走了,壓根兒不給機會給她們去扯他的手。

孃的,給衙門張大人洗件衣服就算沒賞銀,也得到他的青睞。這四個老婆子,語氣不好不說,還讓他賠五十兩,毛都沒有。

氣得他一回崗就跟周圍的同伴說了這事。所以後面那四個嬤嬤四處找那些值班的護衛幫她們搬東西,都沒有一個人理睬她們。

那四個嬤嬤唯有自己從後院停馬車的地方搬行李到後院,累死累活地搬完後,在那冰冷的房間過了一夜。

第二天一清早,她們四人頭暈暈沉沉地被張大人身邊的護衛叫醒,分別安排了她們四人的工作。

就是負責洗張大人衣服及打掃這後院子的衛生。

“可是我們是管事嬤嬤。”

“管你們是什麼位置的嬤嬤,這院子裡就你們四個女人,你們想做什麼職位都可以!”那護衛可聽到了昨晚同伴的事,對於這四個人他說話也沒有什麼好語氣。

“那平時大人的吃喝拉~,後院子沒人管理的嗎?”

“你一個下人問這麼多幹什麼?衙門門口開了家食店,有開門大人就在那吃,沒開門就去酒樓。壓根兒不需要你們煮飯菜。”

“那我們的飯菜是怎麼樣安排?”

“還能怎麼安排,跟我們一起吃衙門廚房的大鍋飯唄!”那護衛說完,也沒有跟她們囉嗦,帶她們在後院子裡走了一圈就沒理她們了。

四個嬤嬤在原地氣得直咬牙齒,三人都望著金嬤嬤,希望她能去給張大人求情或是出個什麼主意可以解決她們的困境。

“煩什麼?沒有銀兩解決不了的事情!夫人四月左右就會生,別說鎮上就算是這縣裡的都沒我們接生能力強,總會求到我們的頭上。暫且忍一下。”金嬤嬤黑著臉冷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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