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不辭而別
鍾離昧來到自已的軍帳內良久難以坐定。
預計宋佩也被安定的差不多了，他連忙讓人傳趙合入帳。
趙合也只能愁眉苦臉的來見他的上將軍了。
他見到趙合，他並沒有直接問他此行的經歷，而是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你最近不在軍中，淮河的東面防線搞得我焦頭爛額呀！好歹你及時回來了，不至於再讓我分身乏術了！好！好！”
他一邊說著，一邊端詳著趙合的表現。
原本一提軍情就熱血沸騰的他，這會兒只是滿臉頹喪。
鍾離昧一眼就看出了事情的端倪，看來那棄淮保江的計劃居然是真的了！
他的身體就像洩了氣，一時不明白自已輾轉南北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原本還想和趙合說些話，但他現在已無話可說了。
畢竟現在哪怕問的再多也都只是徒增煩惱。
他衝他揮揮手，強做出一副親和的模樣。
“你也累了吧，回去歇息吧……”
鍾離昧的最後幾個字像是嘆息出來的。
他彷徨了。項羽在垓下生死未卜的時候，他都沒有像今天這麼彷徨。
趙合默默的衝他磕了一個頭，而後無言的走掉了。
軍營中的禮儀常常比較簡潔，磕頭都比較少見。趙合的這次的叩首，想必也承載著他無言的沉重。
鍾離昧隨後讓手下的軍吏們也都退下了。
他獨自一人，心情變得徘徊不定。
而後他猛砸著自已的頭，卻不知該何去何從。
把還能堅守的土地拱手讓人，這不是項羽教給他的價值觀。
他不相信項羽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他覺得西楚霸王一定是變得膽怯、變得意志消磨了！
“天哉！天哉！怎會如此……”
他的心中發出從未有過的憂嘆。
他並不怕戰敗，也不怕丟掉江淮。他怕的是這個國家變得軟弱和頹喪，因為這樣的國家不值得鍾離昧為之浴血拼殺。
撤退不可怕，他擔心楚國會再次變得軟弱。變得像戰國末年一樣一蹶不振，坐等消亡。
他不能接受這麼軟弱的項羽，也不能接受他的敕書！
他決定必須用自已百戰江淮的熱血喚醒項羽曾經的豪邁！
他要用實際行動告訴項羽，他能保住楚國的疆土！只要淮河還在，哪怕自已沒有兵源和糧食，他也不會再讓漢軍奪走一寸土地！
他下定了決心。他得打一場大勝仗，喚起全國抗漢保淮的決心！
而現在，首先要考慮的就是怎麼避免宋佩壞了他的好事。
他覺得必須想辦法把他控制起來，這樣就沒人能妨礙他了。
因此他必須醞釀一個計劃……
隨後，他就叫來了營中的幾名小校。
之後他表情慎重的衝他們秘密低語了數聲。
他們先是露出一些慌張，緊接著目光伶俐的像是下定了決心。
他們都抱拳聽命。
鍾離昧點點頭。然而卻面無喜色。
他最後走出營帳，馬上將自已的衛隊召集起來，趁夜色策馬離去了……
但另一邊的宋佩還渾然不覺呢。
夜深了，人們為宋佩準備的臨時帳篷，在兵營附近。
這裡距離中軍帳有點遠，看來是被人有意安排到這裡的。
宋佩知道鍾離昧是在拖延時間。他有點煩悶。
看來他也得計劃計劃應對之策，避免讓他妨礙了南撤行動。
畢竟這也不是關乎鍾離昧一營的事情。東營無法撤退，西營也撤不成。
時間拖得越久就越不利……
看來這次江淮撤軍計劃的壓力，都集中在了自已這裡，他可不敢懈怠。
他隨手把幾個兵吏招呼到了自已的帳篷裡，想要問一問有關鍾離昧的情況，也好為明天的對話打打腹稿。
但這些軍吏都只是奉承思想，要麼拍鍾離昧的馬屁，要麼拍宋佩的馬屁，根本就沒有可用的資訊參考。
不過想想仲田的慘狀，他大概也猜得出鍾離昧的為人。
莽撞，固執，性情暴躁，應該不是很好對付……
不過他不相信他能做出拒接詔書這麼極端的事，只覺得對他多進行幾次心理疏導，應該可以不辱使命。
想著這些，他又問了一下江淮對立的形勢。
軍吏們告訴他，現在正在進行拉鋸戰。漢軍常常從各個渡口嘗試渡河，一處不成，隨即又會更換下一處。
整條淮河彷彿是無處不報警，無日不報警。
宋佩雖然不熟悉軍情，可他一聽就知道那是漢軍的陰謀。
他們不是不想渡河，只是想把楚軍拖垮。
漢軍以逸待勞，楚軍則疲於奔命，照此下去，淮河防線失守是早晚的事。這也讓宋佩也更加堅定了組織南撤的決心。
宋佩看他們乾坐著很是侷促，於是索性聊起淮河防線的事情。
“你們守衛淮河覺得局勢怎麼樣？”
“相安無事。雖偶有漢軍乘皮筏渡河，不過常常被我軍一觸擊潰。他們也只能在淮河北岸乾著急，料想沒有南下之志了……”
宋佩覺得他們把情況美化的太嚴重了，如果聽他們一面之詞恐怕是要誤判局勢的。
“是嘛？可我怎麼覺得漢軍時常騷擾，搞得我軍很疲憊呢？”
人們被他問的有點尷尬，但他們沒有承認這麼被動的處境。
只聽他們說：
“漢軍雖然每次都大張旗鼓的想要渡淮，然而上將軍一到他們就畏縮不前，成了縮頭烏龜。根本談不上騷擾，反倒徒增笑柄罷了。”
人們都哈哈大笑，還都沉浸在漢軍不堪一擊的幻想裡。
宋佩忍不住連連搖頭，嘆息他們大禍臨頭還不自知。
“左徒大人為何搖頭？”
“你們以為漢軍是僵局嗎？我倒以為楚軍才是僵局。”
“何也？”
“春秋時期我國幾次欲爭霸中原，但都被晉國所制，霸業拱手相讓……”
“想當初，晉國就採取了這種疲楚的政策，我軍出兵，晉軍便退兵。我軍退兵，晉軍又隨即出兵……”
“楚地偏僻，路途遙遠，晉國的三軍輪番騷擾，最終使我國疲於奔命落於下風。晉國多次不戰而退，表面上是臨陣畏敵，實則卻是在以逸待勞啊。”
“如今漢軍採用的就是當初的策略，難道我等還要重蹈覆轍嗎？”
這些小吏都沒有什麼文化，自然不懂得那些大道理。但他的分析直接讓優劣倒轉，他們有些喪氣。
可他們誰也不願相信，甚至不惜和他來一場反唇相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