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反！還是不反！
“縣公倘若能……”
他還沒說完，項莊卻一把推開了他，直像聽到了什麼嚇人的話。
“你……你教我賣主求榮嗎！”
他雖然正言厲色，不過略顯浮誇和造作。
看他這表情，縣丞就知道事情可成。
“如今江東降漢者無數，一到漢營皆有優待……”
“……”
“縣公試想，韓信、陳平、英布、彭越等人，他們都是背主之臣，不也都在漢營混得風生水起嗎……”
“……”
“縣公雖是項王之弟，卻不得重用。只給一個小小的縣城屈身，尚且還稱不上食邑……若能以項王首級獻漢王，可得食邑萬戶，比於諸侯啊……”
他說的確實誘人。因為萬戶侯的賞賜，不知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
在漢朝建立後，劉邦冊封的一百四十三位列侯中，只有三個達到了萬戶的水平。
秦末大約只有400萬戶人口（每戶計五人）。萬戶也就是一個國家的%。雖然聽著不是很多。但如果以現代中國進行舉例，摺合有3萬億資產。相當於十個馬雲。由此可見，這種封賞是何其豐厚。
項莊已然有些動搖。但他沉吟不止。
“這怎能使得……這……這如何使得……”他的聲音很低，像在自言自語。
縣丞繼續像催命似似的恐嚇他。
“縣公在宛陵已有性命之憂！是大王先負縣公，而非縣公先負大王……大丈夫成敗，在此一舉。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請縣公思之。”
項莊沉默了好一陣，最終露出了迫不得已的神態。他隨後反問他。
“你為何教我做背主之事？”他的問話猶如嘆息。
縣丞卻自知大事已成，滿面堆笑。
“縣公萬戶封侯，可傳及子孫後世。小吏一家，也好仰仗啊。”
項莊沉默多時後，目光突然變得銳利起來。那就像是突破了某種心理防線。
“好，我明白了。這件事不要聲張，待我再做思量……”
縣丞眼看大勢將成，樂得拱手而別。並留下一句。
“縣公如今已上虎背，務必早做決斷！”
他走了。
廳堂內只剩了項莊。
回到他的臥房，他一晚上都睡不好。輾轉反側也難以下定決心。
夜半時分，他緊張到窒息。實在是等不到了明天。於是讓人連夜去請令吏薛恭。
令吏屬於縣令、縣丞的屬吏，負責文書處理、案件調查等。類似於現代的政府辦公室秘書。
薛恭原本是北方人，故鄉在魯國故地，也是項羽最早的受封地。
江北戰亂四起的時候，他被迫背井離鄉逃亡到了南方。當時他已經六十多歲了。
只因精神矍鑠，談吐不俗，被項莊看中，逐步提拔成了令吏。
他幫治理宛陵縣，沒少建言獻策。
宛陵縣之所以少見盜賊，也是因為項莊聽從了他“化盜為民”的建議。
所以，項莊對這位老先生十分的敬重。常稱“先生”，也把他視作心腹。
他半夜派人去請薛恭，也真是讓老者深感疑惑。
不過既然是縣公有請，他也只能披衣起床，乘車入見。
步入他的臥房，項莊那滿臉的愁態，真是讓這老者看呆了。
他已經意識到將有什麼大事發生。但還是一如往常的同他作揖拱手。
“見過縣公大人……”
他連忙將他扶到身旁和他同席而坐。項莊即便慌張，也仍不忘記對老者恭敬的姿態。
“我有一事，要請先生裁定……”他說著，已有些面露難色。
“縣公大人，但講無妨。”這老者倒是比他從容的多。
項莊朝他靠近過來，直到近的不能再近。
“我前者接待漢使的事，只怕已被大王知曉了……眼下大王視我如路人，毫無兄弟之親。只恐怕，這恐怕我有性命之憂……”
老人不說話，只是低著頭表示著恭順。
“有人勸我說……若以大王的首級進獻漢王或能長保碌位……”
薛恭聽罷，大驚失色。
他先是離席而起，壓抑不住自己的不安。可他緊接著還是強作從容的坐了下來。
“縣公大人豈可聽信此等讒言……這分明是遇害縣公於兩難之地呀！”
他的表情凝重的讓項莊都有種感同身受的惶恐。
“此言何意，還請先生救我……”
薛恭正言厲色的告訴他：
“縣公真是糊塗，當初鴻門宴上您刺殺漢王未果，如今怎麼還能投奔他呢？這豈非自尋死路！自絕於楚漢之間呢！”
他只用一句話，就讓項莊茅塞頓。
他抑制著身體的顫抖，不禁冷汗直流。
“多虧先生提點，不然誤入奸謀，悔恨無極了！”
他邊說，邊擦著額頭的冷汗。慶幸自己把薛恭叫來問了一問。
而薛恭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這些都是那縣丞的傑作。
他語重心長的告誡項莊說：
“縣公和漢王之仇不共戴天。況且您是西楚宗親兄弟，與大王休慼相關。即便江東人人皆叛，最不應該背棄大王的就是您哪……”
項莊雖然表示認同的點著頭，但還是難掩心頭的擔憂。
“我實不欲叛反！但是大王慣於猜忌臣下，我雖不反，卻難免要禍及自身，如之奈何？”
薛恭正襟危坐。他也覺得項羽的確不該在人前冷落了項莊，要他這般丟人。
照此看來，項莊的擔憂也並非是空穴來風。
“老朽有二策，可以保全縣公，不知縣公肯聽否？”
項莊面有喜色，起身再拜。
“願聽賜教。”
薛恭咳了兩聲，又將他那衰老的脊背勉強挺了挺。
“縣公如果能夠親見大王，兄弟開誠佈公、說明原委，自然可以和睦如初化險為夷，這是上上之策……”
項莊在心頭暗暗叫苦。
他的這位堂兄可謂剛愎自用、性情無常。親近猶如范增，最後還被猜疑，就更不要說是他了。
他能有幾個膽子敢和項羽開誠佈公。
他在心頭默唸了兩句不妥，隨後又問：
“第二策又當如何？”
“這第二策嘛……老朽斗膽請縣公交出印信，歸老田間，以示絕無反意……大王如果挽留，您正好和他坦誠相見……如果應允所請，那麼您也可以全身而退。日後也可做一富家翁了……”
項莊聽他第二條計策倒還算有些可行。只不過最後要冒一無所有的風險，也難免有些沉吟。
薛恭見他這樣優柔寡斷，未免嘆息連連。
“若縣公聽信那宵小之輩，行篡逆之舉。那就是身死家滅的下下之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