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熱且漫長，樹蔭濃郁，繁茂的樹林中傳來黃鸝宛轉的啼聲。
葵花正向陽，榴花紅燦燦，雖然暑氣蒸騰，燥熱難耐，但眼前的風光，卻令人心生歡喜，
午林，黃懷信一行人來到了錢氏造船場。
場首錢明哲早就做了準備，帶領午林，黃懷信參觀各個工坊。
錢明哲親自講解：“目前，造船場製造的最大的遠洋海船，載重量可達5000 石以上。（300多噸。）容納船員近千人，造船材料上選用福建的優質材料。設計上，船底尖削如刀，吃水深，有利於抵擋深海巨浪。在舵葉上開許多孔，可減少水的阻力……”
聽著聽著，講解員不知道啥時候變成了黃懷信：“舟如巨室，帆若垂天之雲。杝長數丈，一舟近千人，中積一年糧……”
參觀結束，一行人來到一個雅緻的房間。
而黃懷信則滯留在了工坊。一行人落座，僕人端上茶水。
這時，午林才有時間仔細打量場首錢明哲。
前面光顧看船了，沒時間看人。
錢明哲身型有些削瘦，雖然滿臉笑容。寬寬的額頭卻寫著淡淡的憂慮，雙眼炯炯有神，又有異於常人的堅毅。
對方有四個人，應該屬於各部門管事。午林這邊現在只有午林一個人，黃懷信不知所蹤。
午林壓了一口茶，也不廢話，直接問：“貴廠到12月份，2000石以上的船能交多少條？”
幾個人相互看了看，小聲商量了一會兒，錢明哲開口說：“2000石以上的能交十條船。”
“總價多少錢？”午林繼續問。
幾人對視一眼，都有些興奮，這是大客戶。幾人又在一起算了一會兒。
“總共108000貫。”
“我全要了，給個折扣。”午林有些心虛，強裝鎮定說。
幾個人已經不能掩飾自已的激動了，又嘀嘀咕咕了一會兒。
錢明哲也強裝鎮定的說：“我看司丞是個爽快人，錢某也給個誠心價，最低84000貫。”
“這些船能否借我泉州市舶司用一年？”午林終於鼓足勇氣說出了這句炸雷的話。
果然，對方個個都被雷到了，一個個呆若木雞，像被定格了一樣，一動不動。
以前也常有開口要錢要物的，但是卻頭一回見這麼狠的。
午林輕咳了一聲，又喝了一口茶，誒，茶不錯。
午林開講了：“這十條船12月份出海，如果船質量沒問題，明年，我泉州市舶司再買20條船。和這十條船的錢一起付。”
聽完這段話，錢明哲幾個人明白過來了。
不是白要的，今年不給錢，明年給錢，今年的錢明年給，和明年的錢一起給。
場首錢明哲心思百轉：這人要麼沒錢，要麼擔心船的質量問題。如果是沒錢，明年肯定會有錢，市舶司這塊兒肉太肥了，一出海就有錢。
如果是擔心質量問題，那就更沒問題了，錢氏造船場技術一流。兩種情況倒都不必擔心。只不過今年場裡拿不上錢，還得過一年的緊巴日子。
此人應該是幹實事兒的。就那轟動一時的拍賣會，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聽說今天一早，競拍者就領著那群人去港口乾活兒了。
“現在就可以籤今年的十條船的協議，和預簽訂明年20條船的協議了。當然了，有條件的簽訂協議。只要質量好，還可籤長期的供貨協議。”
見對方一直不說話，午林又悠悠開了口，錢明哲和幾個管事，這才回過神來。
幾人給午林行了禮，出去商議了。
等午林又喝了一盞茶，幾人這才進來，表情甚是嚴肅。似是決定了什麼天大的事情。
錢明哲幾人行禮，坐下後，說：“我們可以籤協議。司丞想必也需要綱首，錢某可以介紹一些能幹的綱首。”綱首就是船長。
“沒問題，場首介紹的綱首可去泉州參加面試，符合條件的定會優先錄用，且優先排到貴場的船上。”午林舒了一口氣，成了。
…………
…………
午林拉著黃懷信往外走，船都已經騙到手了，還不快跑。等著別人反悔呢。
黃懷信有點兒懵，剛剛自已簽了三個協議，一個是今年的十條船，
另一個是明年買船協議。最後一個是後年大後年什麼什麼沒仔細看，就簽字了。
結果好像是暫時沒花錢，白拿了十條出海船，還是保證質量的。
黃懷信是真的懵啊：“老二，咱現在不是有錢嗎？咋不給錢買船呢？”
“老大，到手的錢你願意給別人呀。”
“不願意。”
“那不結了，我也不願意，後面花錢的地方多著呢。”
…………
…………
若干日後的汴梁，崇政殿。
七月的京城有些悶熱，崇政殿裡卻涼意習習。
幾塊白冰在角落裡默默的奉獻，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白冰的座右銘。
“十條船到手了，價值84000貫，還沒給錢……”趙頊喃喃道，這是怎麼忽悠到手的？若不是黃懷信的親筆信，趙頊都不敢置信。
趙頊眼神轉向裝著銀票的盒子，又看向窗外。
“那是不是沈括？快讓他過來。”趙頊手指著窗外。
內侍反應靈敏，不一會兒就把抱著一摞書的沈括領了進來。
沈括依舊把書放在地上，行禮。看著和上次如出一轍的笑意，沈括心裡說準有好事兒。
果然。聽到趙頊說：“沈括，還有哪個部門缺錢？”
“官家，我去問問。”沈括靈巧地跨過地上的一摞書，像風一樣跑了。
風一樣的男子——沈括，跑到了辦公的地方，氣喘吁吁的說：“快，快，官家現在手裡有錢，需要，需要錢的快去拿。”
話音未落，其他人像風一樣消失了，屋裡只剩沈括一人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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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只剩下一小疊銀票的有些空的盒子，趙頊勾唇。這些銀票看來應該也許以後也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