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行將近20個人搭乘官船去了明州。
到達明州的當日，午林就給明州知州趙孟師遞了拜帖。
然而一直沒有回信，午林無法，只好天天領了呈臻在街上瞎逛。
黃懷信則一掃往日苦瓜臉，鬥志昂揚，意氣風發。
天天往各個造船場裡跑，早出晚歸。
他身份特殊，大家都熱情招待他，有求必應，小心伺候著這位官家的親信。
好在這位貴人要求不高，就是看工匠們幹活兒，經常還親自動手操作。
五天之後，午林終於打聽到了趙孟師的行蹤，今天是去郊外釣魚。
拿到情報，午林急忙帶著兩個士兵直奔郊外而去。
這地方應該是一片荒蕪的港口，幾十年前也曾作為港口參與漕運和出海，後來不知怎的就禁止了，只留廣州市舶司存在。
現在，這裡長滿了荒草，蘆葦，不時從蘆葦叢中飛出幾隻野鳥，宣示著這裡還有生命，還有主人。
一位男僕在河邊擺弄著什麼，男僕不遠處，那做釣魚狀的應該就是趙孟師了。
年歲在四十上下，瘦長臉，面色白裡透黃，鬍鬚短且稀疏，雙睛銳利，使人望之便生出膽怯之意。
午林走向前，深楫一禮，說：“泉州市舶司司丞午林拜見明州知州，叨擾了……”
“這裡沒有知州，只有漁翁趙孟師。”
趙孟師沒有起身，也沒有回頭，只是悠悠的回了一句。
午林在心裡輕笑一聲，歷史上的漁翁，哪一個是籍籍無名之輩？嘲笑屈原的漁翁，教育孔子的漁翁，輔佐姬昌的漁翁。可有一個普通的？
午林恭維道：“您自稱漁翁，那也不是普通的漁翁，您是忠於朝廷，造福明州百姓的漁翁。”
趙孟師沒有接話，放下魚竿，站起身，順著一條不是小路的小路走了。午林只好跟在其身後。
“這地方以前也是一個碼頭。”午林沒話找話。
沒有人回話。
“明州這個地方建一個渡口也不錯。”午林繼續沒話找話。
沒有人回話。
“這個地方地理位置很好。從這裡出發去高麗，日本很近的。”午林自說自話。
還是沒有人回話。
也不知走了多遠。趙孟師停住了腳步，轉過頭對午林說：“你是泉州市舶司司丞，到我明州有何貴幹？”
走了這麼長時間的路，午林也沒耐心客套了，直接說明來意：“泉州市舶司剛成立，需要船隻，希望明州官營造船場能供應……”
沒等午林說完，趙孟師就打斷說。：“需要船隻直接去造船場，找我做甚。”
“朝廷造船銀兩還未撥下來……”
“你沒錢？”趙孟師直截了當點出真相。
午林：“……”這文官一點兒都不含蓄，比自已還直白。
午林只好厚著臉皮說：“知州手裡應該有朝廷的公文，一定會配合泉州市舶司的工作，朝廷的銀兩如果下來了，到時候直接運送到明州，泉州方面不過手。”
趙孟師捋了捋稀疏的鬍鬚，說：“這事兒難辦，且不說今年造船的數量，明州已經超出明州造船規定數量很多，如果造船場想交船，一切都好說，如果不想交船也沒有辦法。造船場和廣州市舶司的關係甚好。”
午林也明白了，這官營造船場是指望不上了。兩人都陷入了沉默，沒人言語了。
不知何時，一隻飛鳥從武林頭上飛過，午林眼睛一亮。
對趙孟師又是一禮：“趙公，這塊兒廢地可借我一用？”
趙孟師詫異的看著午林，這塊兒廢地怎麼用？釣魚嗎？
見趙孟師不說話，午林繼續說。：“這塊兒地借我用兩年，兩年後歸還。”
趙孟師還是不言語，午林急了：“我借這塊兒地並沒有違反大宋的律令，難道趙公要公然反抗公文？不配合我泉州市舶司的工作。”
趙孟師沉吟半晌，才說：“可以借你兩年，只准做與泉州市舶司相關事宜。不可做違法之事，若發現有違法行為，我會隨時收回。”
“好，我同意。”午林立馬回答。
“走，現在回衙門寫協議。”
……………
……………
黃懷信拿著協議發牢騷：“就是借地協議，還非要把我叫過來，你自已簽字蓋章不就行了。市舶司的官印不就在你手上嗎？”
“那怎麼行？老大，你是一把手，法定代表人，必須得你來簽字。”簽字的事午林能不籤就不籤，這可是要擔責任的。
“什麼法定代表人？官家說我只管錢。”黃懷信不滿。又耽誤他做事了。
“老大，這塊地就是錢，老值錢了。”午林接著忽悠。
“你就別蒙我了，這塊地能值什麼錢？我的活兒還沒幹完呢，你就把我拉過來簽字。”黃懷信念念不忘他的活兒。
午林想到了什麼？說：“老大，你天天往造船場跑，那官營造船場可願交船？”
“別提了，這事兒不成，沒錢不提這事兒。”黃懷信也一臉無奈，去船場幹什麼都行，就是這事兒不能提。
“你幹嘛非盯著那官營造船場？那錢氏造船廠的技術才真的一流呢。”黃懷信有些不解。
“這不是沒錢嗎？官營至少能說上話，但現在沒戲了。你說錢氏造船場技術一流，此話怎講？”
說到這個話題，黃懷信有了興致。眉飛色舞的說：“錢氏造船場可算曆史悠久了，前朝時，就已經開始建立了造船作坊。”
“歷史悠久？”午林喃喃的說。
“何止歷史悠久，技術也厲害著呢，隔水倉技術，平衡舵，桅杆轉軸等這許多技術都來自錢氏造船場，你知道隔水倉是什麼意思嗎？就是…………”
午林滿臉驚異的看著黃懷信，這人和以前相比，如脫胎換骨一般，簡直判若兩人。
以前天天一張苦瓜臉，現在的黃懷信，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渾身散發著光芒——智慧的光芒。
感覺到午林那異樣的眼神兒，黃懷信心中更是得意：老二呀，老二，你知不知道老大我可是曾經親手一刀一刀鑿出來一條船的，現在那條船還在京杭大運河上給老大我掙養老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