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可愛放出一隻蝴蝶傀儡，觀察趙大少。
趙大少光著膀子站在門邊看姜安離開的背影。
不得不說他確實有幾分皮相，濃眉大眼，看起來很周正，身材也還行。
透過蝴蝶傀儡，甄可愛看到他冷漠的眼神，完全不像剛剛還在和人歡好的樣子。
甄可愛若有所思。
很快，趙大少也穿好衣服走了，甄可愛跟著他回趙府。
她正準備繼續在趙府裡潛伏時，甄顏忽然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自行出現，以護衛的姿態懸浮在她身後。
甄可愛微微一愣。
甄顏是無心無情的傀儡，完全聽命於主人甄可愛，但只在一種情況下會無視主人的命令，那就是感應到主人有致命危險時。
當時正是黃昏，殘陽西沉，百桑鎮半陰半陽，風慢慢變冷，捲過青石巷子，把落葉捲上半空，落到半開半合的趙府側門前。
甄可愛伏在樹上，看著趙大少回到後院的纏綿脂粉群裡，眉頭越皺越緊，片刻後毅然放棄夜探趙府。
發現附近有考生也在潛伏時，秉著同校情誼，甄可愛打出一道傳音提醒他們：“夜裡不安全，建議不要留在趙府。”
幾個偽裝潛伏的考生齊刷刷看向甄可愛，對她禮貌頷首，但都沒有回應。
究竟信沒信，就不清楚了。
甄可愛也懶得多管，提醒一句已經是她好心了，於是她帶著甄顏轉身就跑，在街角樹根找到司律留下的暗號，在徹底入夜前和他倆匯合。
進到小院、關閉陣法之後，她心裡那股模模糊糊毛骨悚然的感覺才徹底消失，甄顏也回到她身體裡。
聽完甄可愛說的，在桌子上趴成板鴨的溫絨連連點頭：“嗯嗯，我在姜府也有這種感覺，很危險，大街上是普通危險，但姜府裡是十分危險。”
司律摸著貓貓的腦袋，思索道：“這股危機感應當也是線索之一，但現在還不確定從何而來。現在能確定的，就是婚事不簡單，趙家上下心懷鬼胎，姜家看起來是受害者，不過姜安未必不惦記趙家的產業。姜二小姐的失蹤可能和姜安有關，姜家老兩口還矇在鼓裡，姜大小姐或許知道姜安和趙大少有苟且，但沒有告訴父母，也沒有對婚事提出異議。”
甄可愛也伸手摸摸貓貓的脊背，忽然道：“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司律看她一眼，“姜二小姐死了？”
甄可愛點頭。
溫絨想了想，感覺確實有很大可能。
姜二小姐想繼承家業，這就和姜安、趙大少有了矛盾，據說姜二小姐前些天去洋行買船票，再大膽猜測一下她在買票的路上意外撞破姜安和趙大少的私情，新仇舊恨疊起來，姜安就下了殺手。
司律掏出龜甲，問道：“要問卜嗎？”
溫絨和甄可愛抬頭看他一眼，然後立刻各自坐好。
貓貓摸出一瓶回靈丹，把裝著瓜子的小碟子清出來，再把回靈丹當糖豆似的倒進小碟子裡，壘成小山堆。
甄可愛正襟危坐，擺好架勢後，張口準備提問。
司律忽然抬手，提醒道：“先說好，重要NPC無法佔卜，姜趙二府占卜有很大的反噬風險。如果你要問姜二小姐的事情，那可以免了。”
本來打算直接問姜二小姐是死是活的甄可愛閉上嘴，思考還能問什麼。
溫絨端坐在回靈丹旁邊，像個長了尖耳朵的三角飯糰，沉思片刻，喵道：“最近三天內，百桑鎮有年輕女子遠行不歸嗎？”
司律嘩嘩搖了搖龜甲，倒出骨幣看了卦象，搖搖頭道：“沒有。”
溫絨繼續問：“最近三天內，百桑鎮有年輕女子橫死嗎？”
司律繼續搖卦，這次倒出骨幣時，胸口氣血忽然翻湧起來，忍不住微微蹙眉。
他拿了一顆藥丸吃下，緩了口氣點點頭道：“有。”
溫絨：“喵。”
現在差不多能確定姜二小姐已經死了。
溫絨本來還想問一下趙大少和姜安手裡有沒有人命的，但他倆都是關鍵NPC，司律不一定受得住強行占卜的反噬，便放棄了。
這裡可不是新手場了，還是穩妥一點比較好。
甄可愛也沒什麼可問的，摸著貓腦袋思考半天，嘖了一聲：“我總覺得我好像忘了什麼。想不起來……不應該啊，我沒那麼健忘的。”
司律把貓貓抱過來，站起身道：“那你慢慢想，我去休息一會兒。別睡太晚，明天我帶你和阿絨去姜府，把請柬拿到手。”
甄可愛敷衍地擺擺手，繼續思考。
溫絨趴在司律懷裡和他一起下樓進房間，等司律躺下後便給他療傷，聽見他呼吸聲逐漸綿長，人已經睡過去後，才垂著尾巴、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溜達到外頭吹吹夜風。
百桑鎮沒有夜裡活動的習慣，太陽落山後，所有人都回家，關緊門窗，商鋪藥店都不會開門——連客棧也不開。
夜裡的鎮子一片死氣沉沉。
貓貓端端正正地坐在院子的石桌上，忽然聽到頭頂上傳來甄可愛哼歌的聲音，仰頭看去。
甄可愛還坐在三樓涼亭的欄杆上，晃著腳輕聲唱：“*梆梆~別走進悄然開啟的重門；梆梆~別墜入漫天纏綿的脂粉；梆梆~別相信眼前正燕爾新婚；梆、梆、梆~”
溫絨豎著耳朵，蔚藍的貓眼一眨不眨。
他感覺甄可愛話裡有話，含沙射影。
看見小貓仰頭的甄可愛笑了起來，嗓音忽然一變，變得尖尖細細、嬌嬈妖氣，繼續唱：“今夜我要長街乘轎~鳳冠霞帔過小橋，四野~~漫起笙簫，良辰還未到~~”
溫絨：“咪。”
怪嚇貓的。
甄可愛張開雙臂，微微仰起頭，遠遠望著姜府在濃郁夜幕裡的輪廓，唱得鬼氣森森：“今夜我將不再寂寥~月色比生前妖嬈，盛筵~~開始燃燒，吉時剛剛好~”
但今晚，並沒有月色。
甄可愛唱完最後一個字時，院子外恰好遠遠傳來打更的聲音。
梆梆——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夜幕裡，打更人提著馬燈和銅鑼，從小巷口走過。
燈火幽幽，照亮打更人冷淡銳利的清麗面龐。
竟是應擁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