摺紙飛刀舉到半空中,突然停滯了。

一團白色的圓形裡,混濁的青白眼鎖在了普瑞爾身上。

它的眼神好像在疑惑地問:“可是為什麼不能是你。”

像在單純陳述一個事實。

下一秒,它就被自已的想法逗笑了。

渴望破冰求鯉的那顆心,誰能比現在正趴在冰面上的它來得更加熱烈、更加滾燙呢?

手起刀落。

燕紅的血液爭先恐後地流出來,染紅了摺紙飛刀,又染紅了冰面。

靈動的活潑的紅色滲入冰層,向下張牙舞爪。

從那被一點點侵蝕的冰面深處,像一個鏡子一樣,映出一輪殷紅的太陽。

似綢帶、像繩子,兩種紅色在同樣的冰白上交織,然後彼此都失去了自已。

像屍體一樣趴在冰面上的它將雙手伸入冰層以下,那捧紅色落入它的手中,凝聚出一個蛋的形狀。

它抱著那顆形似卵生動物胚胎的蛋,坐起來,佝僂背脊把蛋摟在自已懷裡。

閉上眼睛,它哼起童謠來,哄睡一個尚未出生的孩子。

“乖孩子,要好好誕生哦。”

普瑞爾雖然在現場,但是這一切都與他無關,至少,現在所有的這一切都不過是它與那顆蛋之間的事情。

他見證了一個奇葩的生命的誕生,一如自已也在這場景中得到了一個新生。

也是時候了,他要破殼而出。

從夢裡出去,獲得真正意義上的離開。

一輪赤紅的太陽從海底升起,灼灼的光芒映襯著整片水面都盪漾著紅暈。

極日穿過水平面,像一團火色的顏料混入那顆蛋裡,紅的眼睛,金的紋路。

她抱著那顆蛋,將耳朵貼近,彷彿已經聽到裡面傳來了蠢蠢欲動的磕碰聲。

冰面還保持著它的冷靜,可是。

在那塊被融化的裂縫裡,未曾被掩蓋住的冰面以下,無數條支流匯聚成了它廣闊的漩渦。

分叉極細的靜脈血蜿蜒曲折,最後匯入心臟,那顆心臟跳動之後,又源源不斷泵出一個新的輪迴。

普瑞爾心裡發出一聲喟嘆。

這場景相當新奇,他對此表示有一點心靈上的波動。

青白眼的“人”懷裡那顆未知生物的蛋汲取夠了營養,渴望著破殼而出,溢位了些許的光。

這顆蛋看著也好像變作了一個觸手可及的小太陽,而且溫度越來越高。

一如普瑞爾當初在人狼村山崖下沒有躲開山川無稜鎖,當然,現在的情況與那時還是有些不同的。

他不含有一點惡意,只是想稍微稍微試著搶一下那顆未知生物。

真的不含一點奪人子嗣的惡意,他信步上前跟散步一樣優哉遊哉,青白眼抱著蛋垂著頭,不知道還有沒有呼吸。

普瑞爾從它的手裡抽出那顆“太陽蛋”,青白眼也不反抗,就維持著一副原來的姿勢,好像捧著一顆無形的虛幻的蛋。

這應該是什麼生物的蛋?只是看外表誰都會把它當成復活節一個塗得花裡胡哨的復活蛋。

悉悉索索——

冰面裂開了,一崩而卒千里。

普瑞爾作為一張紙,體重方面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現在卻著實體驗了一把一個正常人形生物該有的重量,和下墜的感受。

青白眼早不知消失到哪裡去了。

從冰封的那層殼下,金的紅的藍的黑的小魚,被喚醒了,連串成一縷縷光線,有的穿透冰面,有的強行刺破冰面。

接二連三的從蟄伏著的冬季冒出來。

在那塊幾乎視覺汙染的光暈中心,普瑞爾的眼睛裡,原本的黑色染上炙熱的金紅,紅色甫一染上,就迅速開疆擴土。

一片熾紅,一片猩紅,一片血紅,一片極日之煌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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