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松岡。
荊九娘橫抱著霍衝一直出了揚城以後,這才停了下來。
此地為郊野,寂寥無人,荊九娘將霍衝小心翼翼放在了平地上。
霍衝漸漸清醒了過來。
眼前這名女人,似方才在火場中救了自己的性命。
若是他剛才聽的沒錯,這女人竟是那把劍的劍靈……
就在霍衝胡思亂想之際,荊九娘走近了霍衝。
劍身本體還插在霍衝體內,她想將劍取回。
可待到她看到劍刺穿霍衝的位置後,卻皺起了眉頭。
赤紅色的劍狠狠穿過了霍衝心脈,不拔劍霍衝尚且還能活,一旦將劍拔出,那麼霍衝別說身體會死亡了,甚至連魂魄也會消散。
霍衝算是自己的恩人了,她不能恩將仇報。
想到這裡,荊九娘微微皺起了眉頭。
霍衝見狀,心裡不安,小心翼翼詢問:“這位女俠,我這傷如何了?可……可還能活?”
荊九娘並未直接回答,仍是凝神注視著霍衝的傷口,似在思索。
許久以後,深吸一口氣開口:“放心,能活,只是這劍暫時不能拔出來,一旦將劍拔出,你便會魂飛魄散。”
“那怎麼辦?”霍衝有些著急的看向荊九娘。
總不能讓自己胸口一直扎著這把劍生活吧。
想到這裡他打了一個冷顫。
荊九娘似是猜到了霍衝所想,嘆息一聲。
而後伸手隨意一揮。
下一秒,霍衝便見到那刺破自己胸口的劍消失不見了,甚至連他身上的傷口血汙也不見了。
他驚喜的抬起頭來。
“劍是已經取出來了嗎?”
荊九娘搖搖頭:“沒有,我只是用了隱形的法咒,讓劍暫時隱形了而已。”
說罷掐訣,朝著霍衝重新施了幾次法。
霍衝不知對方這是在做什麼,仍舊是乖乖配合。
若非對方,自己如今早就已經被堂叔等人殺了。
面前這人說起來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因此,霍衝還是挺相信對方的。
待到荊九娘施法結束,霍衝這才用好奇的目光看向對方。
荊九娘見霍衝好奇的看向自己,她便也沒有隱瞞的意思,開口道:“如今你的魂魄不穩,我幫你固定了魂魄,不過具體要如何才能拔出這把劍,我也無法確定,好在它也不影響你的壽命,我們只能慢慢尋找拔劍之法了。”
“嗯。”霍衝點頭。
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果然,什麼也沒有摸到。
既然這人都說不影響自己的生活了,那麼劍能否拔出似乎,也沒那麼不可以接受了。
荊九娘又叮囑了一句:“你所中的劍乃是我的本命之劍,所以你不可離我太遠,否則,後果你難以承擔。”
霍衝亦是點頭:“你既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當聽從你的吩咐。”
見荊九娘面色似為滿意,霍衝接著問道“對了,這位姐姐不知如何稱呼?”
“荊九娘。”荊九娘淡然開口。
“荊九娘姐姐,我叫霍衝,多謝你今日救我。我有一事,希望你能答允。”
荊九娘微微疑惑地看向霍衝。
霍衝忽地跪在荊九娘面前,連磕三個頭,用堅定的眼神看向荊九娘。
“我想拜您為師,請您教我功法!”
荊九娘面無表情,淡淡說道:“我不收徒。”
霍衝意願堅決,伏身磕頭,說道:“你若不答應,我今日便在此地長跪不起!剛才那幫人......他們說我是妖。我爹不願意與我說身世,我可能...真的是妖吧。在這世道,妖物低人一等。我答應了我爹,會好好活下去。我討厭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自己,保護不了我爹,也保護不了我自己......”
荊九娘凝視著月光之下的這名跪地的少年,款款走來,附身,輕輕用手挑起霍衝的下巴,劍眉星目,神色俊朗,瀕死復生後眼眸變為紅色,看來,果真體內有妖族血統。
荊九娘對霍衝說道:“抬起頭來,你記著,這世上沒有人與妖的區別,只有善與惡。”
霍衝欣喜:“那你是答應收我為徒了?”
荊九娘道:“我說過,我不收徒。不過,如今你既與我暫不能分離,我便慢慢教你一些護身之法。”
霍衝高興,站起身:“謝謝師傅!”
荊九娘皺眉制止:“不準叫師傅。你喚我九娘便可。我如今打算回家一趟,與我一同前往吧。”
霍衝正要問荊九孃家在何處,荊九娘抬指往霍衝額上輕輕一點,霍衝暈了過去。
荊九娘輕笑:“尋鳴冤鏢局之法,自是不可洩露。”
荊九娘揮一揮衣袖,帶著昏迷的霍衝一起,消失在松林中。
霍衝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在一間鬼氣森森的鏢局門外,鏢局匾額上書四個大字,“鳴冤鏢局”
陰風,揚起地上的枯葉。
“這是......”
霍衝看向身旁的荊九娘,詫異詢問。
荊九娘解釋道:“這是我家,鳴冤鏢局。”
霍衝主動上前去推門,可門卻沒有被推開。
他有些意外,這宅子看著已經很多年沒有修繕過來,按理說不應該這般牢固啊。
見狀,荊九娘笑了笑:“這裡是鳴冤鏢局,群妖聚集之地,可不是那麼好進去的。”
“啊?”霍衝不解。
世道不義,妖物行俠。
二十年前,若含冤受害之人死後魂魄不願散去,擊鼓鳴冤,鏢局的妖怪義士們便會開門相迎,簽訂鏢單,為苦主充當捉刀人,以暴制暴,伸張正義。
只是那次滅門慘案後,江湖中再也沒有了鳴冤鏢局的傳說。
荊九娘示意霍衝退後,自己走至鏢局大門前。
門前有一面大鼓,卻沒有鼓錘。
荊九娘閉眼虛空掐決而後雙手合十再分開,一柄由妖氣化形的鼓錘出現在荊九娘手中。
荊九娘拿起鼓錘用力在那大鼓上敲了三下。
“咚!咚!咚!”
隨著鼓聲響起,周圍大風驟起。
霍衝忙扶住門口柱子驚詫的望著面前這一幕。
隨著鼓聲落下,塵封了許久的鳴冤鏢局大門發出咯吱一聲,自己緩緩開啟。
“好了,進去吧。”荊九娘收回鼓錘道。
“啊,好……好的。”
霍衝心下驚異,跟著荊九娘走進鏢局院子。
再次回到了這個熟悉的地方,仍是當年熟悉的場景,可曾經那些人都已經不見了。
她想起那晚,處處血汙四濺,腦海中碎片零星浮現的滅門情景不忍卒睹。
荊九娘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她深吸一口氣,才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
原本霸氣恢宏的鏢局這會兒已經變得破敗不堪,屋內衰草叢生,就連門上的牌匾都歪落了一半。
看到面前這一幕,荊九娘心中格外難受。
一旁的霍衝發現了荊九娘情緒不對,小心翼翼的安慰道:“九娘,你別難過了,屋子久久不住人就是會這樣,只要我們好好打理,它會恢復往日模樣的。”
聞言,荊九娘突然笑了。
“是啊,只要我們好好打理,一定能再次重振鳴冤鏢局。”
荊九娘來到堂前靈鏡下,掐訣施法,靈鏡灰黑如初。
這是鏢局的護法靈鏡,若能擦亮,便可從中得見那晚滅門賊人的面目。
荊九娘連試了幾次,未果。
霍衝問道:“可有他法?”
荊九娘沉吟道。
“亦有法子,不過需得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