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監舍匆匆忙忙進門,顧不上貴客在前,偷偷湊近了山長的耳邊,低語了一番。
只見山長的笑容霎時僵在了臉上。
他著急忙慌地起身,十分勉強地維持著笑容,撂下一句,“勞煩諸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便匆匆離開了。
一行人等皆感到十分奇怪。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驚天大事,竟讓山長撇下貴客不管,這般著急的便走了?
霍衝透過窗戶,發現不遠處的宿舍,竟然倒塌了一座。
這般遠的距離,都能隱隱聽見遠處正不斷傳來呻吟哀嚎聲。
可謂極慘。
救人要緊,霍衝當即便想出去幫忙,卻發現書院大門被鎖上了。
氣得霍衝怒罵,“這人真是喪盡天良,出了這麼大的事,第一反應竟然是吩咐人把院門關上,不讓旁人發覺!”
哀嚎求救聲不絕於耳,機會沒了可以再尋,可人死了便是死了。
霍衝當即便要破門而出。
卻聽荊九娘說。
“稍安勿躁。”
她使出一張符咒,隔空開啟了書院大門。
緊接著,引出一道閃電,不偏不倚劈中了院門口的樹木。
驚雷聲在空中乍現,比屋舍倒塌的聲音更加響亮,令人心驚。
果然,書院附近的人皆被驚雷聲引了過來。
大門已被開啟,百姓們進來沒了阻攔,便看見書院中宿舍倒塌,眾多學子皆被壓在了房梁之下,場面慘烈。
“快!快去叫郎中來!”
書院裡一下子湧來了不少人,山長分明記得自已鎖了大門,這些人到底是如何進來的?
眼下顧不上探究這般許多,百姓們都來了這裡,山長只好裝模作樣,安排人一起救傷者送醫。
待解決了外邊的事,山長才形容狼狽地回到屋子裡,安撫荊九娘和霍衝。
“今兒個雨下得太大了,瞧瞧,給咱們書院門口的樹都劈倒了。”
山長抹了一把額角的汗,繼續掛上他招牌的笑容。
“無妨的,孩子們都沒受什麼傷,只是受了些驚嚇,雨停了我便安排人來修繕,定不會教這等事情再次發生。”
他們都沒出去,受沒受傷只是山長的一面之詞。
霍衝雖心中不滿,卻也沒忘自已此行來所為何事。
“那就好,咱們便將黃仙兒託付給山長了。”霍衝說。
山長一聽,這便是定下來了,登時笑容滿面。
“好好好,我這就安排人帶黃仙兒先入住監舍。”
荊九娘微蹙著眉,輕輕拽了拽霍衝的衣袖。
“夫君,我捨不得黃仙兒……”
她這聲夫君,叫得霍衝心神一震。
雖然是計劃之內,可他心頭依舊有些莫名的感覺緩緩盪漾開。
他寵溺地看了一眼荊九娘,隨後抬起頭來,對山長說:“山長,家妻從未同女兒分開過,昨兒夜裡母女倆哭了一晚上。可否勞煩您,也為我們夫妻二人安排一間監舍,讓我們陪黃仙兒同讀一陣子。”
山長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見他應了,霍衝便接著往下說。
“我們到底是外人,不方便住得太靠裡,不如就住在校場邊上那間屋子,如何?”
那間,正是孔黎曾住過的屋子。
說到這裡,山長心中一凜。
他下意識就想拒絕,可考慮到對方給的萬兩學費……
山長一咬牙。
也罷,孔黎都死了多久了,給他們住了也無妨。
“好的,我這就著人為二位安排。”
黃仙兒很快就被安排入住了女生監舍,剛一進來,卻發現屋頂在漏水。
與她同住的幾個小女孩,習以為常地拿了個銅盆過來接住雨水。
黃仙兒問:“這兒怎麼會漏水呀?”
這兒都是同她年歲相仿、七八歲的小女孩,對人也沒什麼防備,聽她問了,便乖乖回答。
“屋頂壞了,今天下雨,雨水進來了。”
黃仙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外頭太冷了,她便瑟瑟發抖地躲進了被窩裡。
其他人好像也挺冷的,黃仙兒眨了眨眼,不動聲色地使出妖力,讓屋子裡變得熱了些許。
黃仙兒沒忘記荊九娘和霍衝囑咐她做的事,身上熱乎些後,她便開口詢問。
“對了,我之前路過這裡,看到有個看門的大叔叔,怎麼今天沒見到他呀?”
小孩子之間,總是熟絡得快些。黃仙兒性子古靈精怪,很討同齡人喜歡,不一會兒便同她們打成了一片。
其餘人等聽了,卻都只搖了搖頭,不是很清楚。
有個人說。
“我也好久沒見過他了,不過有個女人,聽說好像是個瘋子,她之前天天來尋自已的丈夫,但總是被山長轟走,不知道她尋的丈夫是不是那個看門的叔叔。”
大約便是了。
黃仙兒想,書院裡並沒有很多中年男人,那女子尋的應當就是孔黎。
另一邊,荊九娘和霍衝如計劃裡那般,被安排進了孔黎之前居住的屋舍。
學子們的宿舍都是多人同住,可大人卻都是一人一間。
是以,孔黎的屋子裡,只有一張床。
這裡常年無人居住,山長命人打掃了一番,送了新被褥來,卻因著他二人是夫妻,便沒有再送多的床來。
霍衝從踏進屋子的一瞬間起,臉就紅到了脖子根。
他若無其事地背過去,不欲讓荊九娘看出自已的異樣。
荊九娘卻無甚反應,山長一走,她便又恢復了那副冷清模樣。
“我睡地上便是。”
霍衝連忙拒絕,也顧不上自已的臉紅被看見,轉了過來,卻沒抬頭,只盯著對面的裙襬說話。
“我、我睡地上就好!你是女子,怎麼能讓你睡地上……”
霍衝這般熱絡的人,竟也難得有些結巴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這氣氛,實在是曖昧的不得了。
當然,是霍衝單方面這樣覺得。
荊九娘鮮紅的衣裙,落在他眼中格外引人注目。
他一直都知道,荊九娘很漂亮,可今天怎麼……
咚咚。
咚咚。
霍衝捂住自已的心口。
他不敢看她,又覺得自已這樣實在有些欲蓋彌彰,於是強裝鎮定,抬眼看著她。
視線對上那雙漆黑幽深的雙眸,那雙眼清澈冷淡,透露出幾分不解。
剎那間,心跳聲蓋過了屋外的雨點聲。
一片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