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電梯相遇
黎央朝醫院進口處飛奔時，肩膀不小心擦過站在閘口處打電話的人，那人被撞得一個踉蹌。
黎央沒有停下步伐，他邊跑邊回頭道歉，聲音帶著長跑後急促的喘：“對不起。”
速度過快，他沒來得及看清對方的臉，視線餘光只見那人穿著一雙昂貴的運動鞋。
這家醫院黎央不是第一次來，他對醫院的佈局瞭如指掌。
一樓大廳的電梯前站滿等待上樓的病人家屬，黎央利落地轉身，朝裡間的職工專用電梯跑去。
原本需要刷職工卡執行的電梯，前段時間因為故障，刷卡機失靈。黎央機緣巧合乘坐過一次，後來就經常到這兒。
等了一會兒，電梯到達一層，黎央快速進入，摁過樓層鍵後，他有些焦急地摁關門鍵。
電梯門即將關閉之際，一隻腳卡進電梯縫。
黎央見狀趕緊摁開門鍵，電梯門開啟，黎央看清那隻腳上眼熟的昂貴運動鞋。
嗯？在哪兒見過來著。
目光沿著運動鞋向上，一雙長到過分的腿往前進了兩步。
黎央抬頭，跟來人視線碰了個正著。
“聞野？”黎央脫口而出。
聞野個頭比黎央高一些，他眼眸向下看人時，會帶著天然的輕蔑。
此刻的他皺著眉，一臉不耐煩。
莫名其妙被人撞了一肩膀，連個道歉都敷衍得聽不清，聞野豈是能嚥下這口氣的人。
在看清那人是黎央後，聞野收了電話，不緊不慢地跟上他。
此時，罪魁禍首正一臉詫異的看著他。
聞野心情驀地一鬆，印象裡，這是黎央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黎——央。”這兩個字聞野拖長了音，說得意味深長，他進入電梯站定腳步，從社交距離來說，兩人有些過分近。
黎央不著痕跡的後退兩步：“你去幾樓？”
“21。”
黎央去19樓，他幫聞野摁下樓層。
修長的食指骨節分明，用力摁的時候拉動手臂的肌肉，線條非常好看。麥色的肌膚上覆著一層薄汗，在電梯燈光下拉出一條水盈盈的光柱。
聞野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黎央個子挺高，肩寬腿長，後腦勺的頭髮剃得很短，藏在髮根細細密密的汗珠清晰可見。
小細珠聚整合顆粒大的汗液，從髮尾順著脊柱流進T恤裡消失不見，一會兒，又在腰線處洇溼出一小塊。
黎央後背早已溼成一片，T恤黏在凸起的蝴蝶骨上，竟帶了些旖旎的色氣。
以前怎麼沒發現黎央這麼......有看頭！
聞野的視線過於明目張膽，黎央不自在地回頭：“剛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狹小的電梯轎廂，說話時聲音悶著，聽出了不同以往的感覺。
聞野跟黎央是高中同學，同班三年一句話沒說過。
黎央平時在教室蒙著頭睡覺的時間多，下課後又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和聞野是兩條平行線，除了個子高，兩人都坐最後一排外，沒有任何交點。高考結束後，按照正常劇情，他們會相忘於江湖。
可就是這麼湊巧，同班三年未有過交集的兩人，在高考結束後的第一天碰上了。
聞野沒有接黎央的話，不過收回了存在感極強的視線。
明顯對方沒有交談的慾望，黎央自然不會湊上前去。
他盯著紅色的樓層數字，心急如焚地默唸。
5、6、7、8......
“你來探病？”
突如其來的問話打斷了黎央的節奏，聞野的聲音比同齡人沉一些，隱隱已有上位者的威嚴。
黎央愣了一瞬，說道：“不是。”
後面的人又沒了聲，黎央也沒心思跟他寒暄，一顆心全撲在妹妹黎苗身上。
高考結束後，他終於有時間打長工。
今天是他在奶茶店上班的第一天，暑假來臨，店裡忙得不可開交。
以前他在奶茶店做過，算是熟手。
老闆是個二十幾歲的姑娘，看他長得帥氣又是老手，當場決定跳過試用直接上崗。
姑娘還是年輕眼拙，踩了個大坑。
黎央這才上班第一天就請假，還是客流量最大的時候。
估計，小老闆現在懊惱得腸子悔青了。
這長得帥的，可真不靠譜。
不管姑娘怎麼腹誹，黎央是聽不著了，19樓一到，他拔腿就跑。
聞野看著他矯健的背影，突然想起有一年校運動會，3000米長跑，黎央拿了第一名。
而他是800米冠軍，那是他們唯一一次並排站在一起，一人脖子上掛著顆金燦燦的獎牌。
班主任蔡老師，小土豆似的身高，激動得一蹦三尺高，眼角的皺紋炸成了孔雀開屏。
“你倆真給我長面子。”這是蔡老師的原話。
不知道為何，此時這句話清晰地出現在聞野耳邊。
他切了一聲，不以為意，心情卻莫名的好轉。
剛剛在閘口處接電話時，他一臉陰鷙，體內狂飆的怒氣即將決堤而出。黎央那一撞，似是洪水決堤前捅了個不大不小的口子，嘩啦啦分掉一半洪潮。
“叮。”21樓到了。
聞野閒庭信步邁出電梯，朝目的地走去。
19樓，黎央跑到熟悉的透析室家屬等待區，略顯焦急地看著“閒人勿進”四個大字。
透析室內黎苗閉著眼，昏昏沉沉地睡著。
她已經九歲了，身量看著像六七歲的小孩。
骨瘦如柴的面板暗黃灰淡，絲毫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朝氣陽光。暮氣沉沉，似乎隨時要離開這個世界。
她手臂那一塊插著透析的管子，頭頂上的血液透析機正在迴圈往復的工作。
透析的管子很粗，針很長，扎針的痛苦有時候連成年人都沒法忍受。
黎苗瘦弱細長的手臂上，傷痕累累。
血透一週三次，每次四個小時。這樣的頻率，已經持續了三個月。
黎苗懂事，每次緊咬著牙齒不肯喊一聲疼。透析完除了撒嬌讓哥哥買吃的，從不提其他要求，回到家就乖乖看書學習。
太懂事了，懂事得讓人心疼。
黎央高考那幾天，她自己一個人坐公交到醫院做透析。
好在護士知道她家的情況，在一旁幫忙看護，倒也順利做完了。
今天黎央是上午班，他本想下班後陪黎苗來醫院，現在才知道這丫頭又自己一個人偷偷跑來了。
剛剛黎央接到主治醫生的電話，根據黎苗的腎源預約資訊，系統匹配到了合適的腎源。
從護士那裡確認黎苗一切安穩後，黎央找到主治醫生，“醫生，有了腎源，是不是可以預約手術了？”
“是的。不過，換腎的費用家屬要提前準備。”
“多少？”黎央問。
“30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