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加濃美式下肚,頭腦清醒。
週末的咖啡館,有拿著電腦的人在忙碌,還有在談生意的人。
情侶和閨蜜,幾乎不會把約會地點選在這裡。
小月望著門口,進來的男人神情都是倦怠的,女人都是散漫的,沒有人的目光四處搜尋,都是直奔吧檯點餐,保持著屬於精英的效率。
已經10點1刻,對方遲到了,她準備再等最後5分鐘,沒人出現,她就回去。
正這樣想時,小月感覺到自已的後背,被人輕拍了一下。
她驚詫回頭,管絃正拿著咖啡,笑盈盈地看她。
她的視線從管絃的臉上瞟到她身後,才發現商場方向有個側門通向咖啡店,不時有人出入。
“是你?”小月很意外,和她確認。
“生日快樂,晚了2天,現在補上。”管絃的聲音很輕鬆,一副老友姿態。
“你怎麼知道我的生日?”
“因為咱們的生日是同一天。在畫室時,我就知道,還和你提起過,只不過你忘了。”
小月回想,毫無印象。但出於禮貌,還是回覆一句,“不好意思,我確實不記得了。也祝你生日快樂。”
管絃撇嘴,她不需要祝福,無論是出於真心還是客套。
當她還在青春期時,曾覺得同年同月同日生是浪漫的緣分,如今這個年齡,已看清這不過是對巧合的自作多情罷了。
“我約你出來,是有禮物要送給你。”管絃清清嗓子。
小月皺眉看她,不說話。
“是關於你男朋友的事,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
“以前的事,沒必要知道了。都過去了。”小月聲音少有的銳利。
管絃笑了,要是真的不想知道,她完全可以現在起身就走的。
可江浸月還穩穩地坐在那裡,面容是那麼憔悴。
心越是純淨,就越難以承受骯髒。
她彷彿已經看見江浸月即將破碎的場景,從心底湧出一種驕傲的勝利感。
“你聽完,就知道我的話,對你來說是真正的禮物。”
“你認識韓東景?”
“當然,不僅認識,而且很熟,我們是老街坊。”
“你怎麼知道我們現在在一起?”
“我看見了,你們在小區門口擁抱,鍾思陽也看見了。住得近,真的很難有秘密。韓東景的事,也不是我刻意關注,鄰里鄰居,很難不知道。”
管絃抬眼看小月,小月不與她直視,而是在心裡糾結要不要現在離開。
韓東景以前的事,她只想知道他願意與自已分享的那部分。其他的,沒有意義。
“聽完再走。你不瞭解他。我沒那麼喜歡你,但也不希望你被傷得太徹底。韓東景的人品有問題。”
“他很好。”小月堅定地說。
“他高中時和一個有家庭的女人在一起。經常發生男女關係的那種在一起,你能聽懂吧。”
小月咬唇,太陽穴上的血管怦怦跳動。
“這還不是最差的。那個女人有個女兒,比咱們還小几歲。那個女孩十幾年前自殺了。”
小月的心神開始飄忽。
“據說那個女孩死前留下遺書,上面只有一句話,說她的第一次給了韓東景。”
小月再也無法掩飾心中的波動,不可置信地看向管絃。
“那個女孩的死和他有關,你明白嗎?想來也是,媽媽和自已,同一個男人,唉,這世道真是太亂了。生活比演戲還要精彩。”
“不可能。”小月清晰地咬出每一個字。
“你隨便打聽一下就知道了。這事在我們那片兒還挺轟動的。不過韓東景家發跡後就搬走了,他可能不知道那個女孩已經死了。希望他知道後,能有一絲憐憫和愧疚吧。”
管絃長吁一口氣,好像把這些話說出來,也耗費了她很大的意志力。
小月只覺頭痛欲裂。整晚沒有休息的大腦,終於遲緩地反應過來,加倍報復。
“你需要知道真相。咱們歲數不小了,和男人不一樣,玩不起的。你慢慢消化吧,我先走了。”
管絃起身,用探究的目光最後瞥了小月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
小月頭疼得無法思考,也無法行走。
她現在最需要的是止疼片。
或是找個人依靠一會兒。
櫻桃?不行,她懷著孕,經不起情緒波動。
韓東景?不行,她現在沒辦法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心安理得地投入他的懷抱。
她必須要儘快調整好自已,然後向他求證。
謠言有多麼離譜,人心有多麼醜惡,自已也經歷過。
她要站在他身邊,幫他洗清汙名。他不可能是那樣的人。
雖然在一起的第一夜,就感知到他技巧的嫻熟,但這種經驗,或許來自於其他女孩。
他上學時的追求者很多,校內的校外的,學妹學姐和社會上的,真的很多。
他會和其中的一位或幾位發生關係,算不上是道德敗壞吧。
自已不也是飛蛾撲火一般投入他的身下,不計後果,不求結果麼?
如果這樣的自已,說出不接受他過去的性經驗,不接受他和其他女孩發生過關係的事實,是蠻橫虛偽,不能自洽的。
至少他和自已在一起後,心無旁騖,一心一意,從沒欺騙和背叛過,不是麼?
這樣就已經足夠了。足夠了麼?……
每為他解釋一次,就多添一分疑慮。
每開導自已一句,就多添一分恐慌。
韓東景的過去,曾經只是模糊不清的影子,如今卻變成了深不見底的黑洞,張牙舞爪地在她腦中撕扯。
所有的思維都混亂了,所有的理智都瓦解了。
她要回家,先回家吃藥,睡覺,然後才能思考。
小月不知道自已是怎麼挪開腳步的。她的身子異常沉重,腳步卻很輕。
只過一條馬路就能回家。
但紅綠燈的顏色卻沒辦法分辨,所有的車都在移動,沒有停止的時刻。
等了好久,也不敢邁步。
直到來了兩個提著菜籃子的老奶奶,熱絡的聊天聲驚醒了她。
她緊緊跟在兩個老人身後,汽車的影子還不停不歇地在眼前穿梭,但還好沒有一輛真實地撞擊在身上。
她終於走到了小區門口。
樹在飄忽,花也在飄忽,身邊的一切都在飛速逃離,向著那黑洞的引力去了。
她強撐著沒有倒下,她不知道自已是怎麼了,一定是身體出了什麼毛病,如果睡醒了還沒好,必須得去醫院了。
這是她暈倒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小月!小月!”
鍾思陽從電梯下來,看見小月倒在家門口,他慌亂地把她抱起,開車衝向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