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在虹橋機場落地。

走出到達大廳,潮溼悶熱的氣息迎面襲來。

江浸月和Joseph走向等候網約車的站臺,兩人沉默著,各有心事。

“上海的氣候,和倫敦有點像,都很潮溼,不像北京那麼幹。”

無話可說時,聊天氣總是沒錯的,Joseph其實有很多話想說,只是不知從何說起。

他多希望自已能把小月當成普通同事看待,輕鬆地交談。

可單獨和她在一起的時光,他要花大把的精力去控制,去忍耐,才能勉強裝作若無其事,不讓她感覺到尷尬和彆扭。

“是啊,我在上海生活了10年,離開這裡也不過半年,可卻像離開了很久一樣。”

小月牽動嘴角,有很多熟悉的感覺在腦中湧現,可仔細想去,卻沒有哪個記憶是真切的。

“10年,在一個地方生活了這麼久,也應該算是第二故鄉了吧。”

Joseph轉頭看小月,卻見她的臉微微沉著,並不快樂的樣子。

小月搖頭,語氣有些落寞,“不,在這裡,我總感覺自已是個外人。”

“可你不是在上海上學,工作,應該有很多同學,朋友,同事的吧?”

小月無奈地笑笑,不好意思地回望了Joseph一眼,“沒什麼朋友,和同事也不熟,同學也不怎麼聯絡了。我總是一個人,也不是喜歡這樣,只是時間一長,成為習慣了。”

Joseph愣了一下,很快輕鬆地笑了,“這是有名的設計師共有的特質,說明你很有潛力。”

“別取笑我了,美術集訓時,老師說我有天賦,上大學時,導師說我悟性高,工作後,連Mandy姐都誇過我,可越是這樣,我就越發現自已的平庸。拼命地努力後,非但沒有補足,反而更覺到差距。”

“這樣就對了嘛。感覺到不足,是因為你的視野開闊了。只有在井底的人,才會以為自已擁有了全世界。”

Joseph伸出手,下意識想拍小月的肩膀,可在半空中陡然停住了。

小月望著那修長卻帶著疤痕的手,和自已如此接近,怔得停住腳步。

還好他們叫的車剛好到了,尷尬的氣氛隨著剎車聲一起止息,司機下車,幫他們把行李裝到後備箱,伴隨著熱情的上海口音,兩人上了車,相視一笑。

“你的手,還好嗎?”

Joseph坐在小月的右手邊,他的左手剛好搭在腿上,小月瞥見那疤痕,還是顯眼。

“我媽從倫敦寄來了很多去疤的藥,還託朋友從泰國和香港買了一些。我猜這麼多國家的醫療智慧,很快就能恢復如初了。”

“每次看到還是覺得抱歉。”

小月輕聲嘆氣。她也不知道說這種話有什麼意義,如果只是出於禮貌的話,這種真心話聽起來反而覺得虛偽。

“皮外傷是最好恢復的。難恢復的是心傷。”Joseph在心中暗想。

手上的疤痕,早就不痛不癢,只是因為容易被看見,而得到很多關注。

可心中傷痕,雖沒有形態,沒有裂口,卻疼痛不止。

沒有能緩解的方式,沒有能治療的藥。

如果說這傷痕,只有造成傷痕的人才能治癒,那每次與她相見,不僅沒有好轉,卻只是加深著傷害。

這樣的迴圈,可能就是無法抵抗的宿命吧。

有緣無分。

“沒事,反正我也不打算用這雙手做衣服了。上學時,就是喜歡畫畫的安靜,才去學了藝術。選專業時,覺得做時尚的人都很酷,天然不用說話,也能得到包容。所以就選了服裝設計。不過工作得久了,才發現自已的興趣在市場營銷。我喜歡數字,數字的變化和增長讓我著迷。”

Joseph的眼眸亮起,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著。

“嗯,所以公司的業績才能逆風翻盤。跟著總監,每天都很有幹勁兒。”

小月也眯眼笑著,這樣說並不是刻意恭維,是她內心真實的想法。

Mandy是她的入行導師,Joseph是她的職場貴人,她對兩位領導的感情,滿是仰望和感激。

“你的幹勁兒,和誰是總監無關,是因為你真的熱愛服裝。如果我有你對服設的這份熱愛,現在早就做自已的品牌了。”

“可是做自已的品牌,門檻太高了,不是普通人可以想的吧。”

“拋去困難不說,你難道不想自已設計的衣服,出現在全國各大時裝週的秀場,甚至走向國外,在倫敦,巴黎,紐約,東京嶄露頭角麼?”

Joseph轉頭看小月,希望能在她的眼中找到一種源自本能的熱情。

可小月卻低著頭,怯懦的樣子。

“想都不敢想。好像還沒開始想,就已經聽見嘲笑的聲音了。”

“你很在意別人的想法?”Joseph追問。

“不,是自已在嘲笑自已。我這樣的人,能把普通的日子過好,已經是幸運的極限了。如果去奢求什麼事業,自我,名聲,成功,可能連現有的一切都會失去也說不好。”

“這樣的想法,有點消極。”Joseph收起了笑容,望向車窗外。

是啊,為什麼會這樣想呢。

小月也在心中問自已。

可能是因為平淡而知足的三口之家的生活,只持續了短短的12年吧。

可能是因為死亡過早地降臨,帶走了她最依賴最信任的媽媽吧。

可能是因為被世上唯一有血緣關係的爸爸無視過,欺騙過,放棄過吧。

還有對韓東景的愛戀。

就算是失而復得,那喜悅和滿足,也無法把過去10年的寂寞完全掩蓋。

她也望向窗外,車已經開進市區,上海一如記憶中那般燈火通明,極盡繁華。

越是熱鬧,就越容易感到寂寞。

越是繁盛,就越容易感到渺小。

這座城市,能接納拼搏,也能包容懶惰。能珍視純潔,也能承受墮落。

在上海時,她在便利的區域居住,在高檔的寫字樓工作,穿著體面的衣服,打扮得美好精緻。

可卻不曾在寂寞時去酒吧喝過一杯酒,在迷茫時和朋友傾訴過一句話。

每天公司和家兩點一線,而那座房子,也算不上是家,不過是因為付了租金才有的住處罷了。

所以,自已才會在重回一個生活了10年的城市時,找不到什麼值得談論的回憶吧。

小月想到這裡,又輕聲嘆息。

“您好,您的目的地到了,請帶好隨身物品。”

專車司機戴著白手套,禮貌地說著公司規定的結束語,開啟後備箱時,酒店的禮賓已迎上前來,幫他們拿出了行李。

小月抻了抻胳膊,抬頭對上Joseph的目光,他正溫柔地笑著。

如果未來的回憶中能有這樣溫柔美好的笑容,這個城市也終於算是有了溫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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