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食材
滴，滴，滴——
電子的提示音在狹小的空間內驟然響起，惱人的聲音劃破深夜的寧靜。
莫子巷閉著眼睛，胡亂的摸著枕邊，想要找到手機關閉鬧鐘。
隨手碰到床沿，狹窄的床鋪讓他突然清醒……
“已經不在家中了啊。”
一片漆黑之中，電子提示音還在迴圈往復……
“呼，呼。”
遠處一個低沉緩慢的呼吸聲夾雜其間……
莫子巷坐起身，按下床尾的按鈕，然後悄無聲息的從一人高的狹窄床上摸黑躍下。
伴隨著微弱的“咔噠”聲，封閉的房間內露出大面積的窗戶。
如車窗一般的排列。
窗外依舊是一片漆黑，不知道哪裡發出的光，被濃稠的霧氣打散在黑暗的空間中。
機械運轉，鎖鏈滑動的聲音包圍在房間周圍。
莫子巷靠近窗邊，一個個模糊影子從窗戶外緩慢的移動過去，忽上忽下。
“嘭”東西撞在玻璃上的聲音......
轉身！
另一側的窗外，黑影清晰可見。那是一個雙手被吊起的人！
鐵鏈勒在雙腕上，整個人微垂著頭顱，睜大著虛焦的雙眼，眼球直勾勾的透過玻璃與莫子巷對視。
隨著卡拉拉的聲響，鏈條滾動。
那雙被紅血絲包裹的雙眼離開視線，被吊著的人一點點升起，身體一晃一晃的打在玻璃上，發出“嘭，嘭”的聲音。
整個人像一具包著皮的骨架在空中搖曳。
鐵鏈的聲音依舊在，又一個吊著的黑影降到窗前，他大張著嘴，似乎想要吶喊！如同剛上岸的魚，奮力掙扎。
毫無頭緒的用膝蓋擊打著玻璃。伴隨著哐哐的撞擊聲，房間也在微微搖擺。
......
滴，滴，滴——
莫子巷轉身走到房間前端，操作關上玻璃屏障，按下電子屏。
機械的提示音響起：“新的食材馬上到達，請全力配合負責人做好準備。”
“底層工作間需清理食材庫存。留足空間。”
“食材們可能發生暴動，請務必每個工作間做好防護。”
提示迴圈了3次後，陷入寂靜。
淅淅索索的聲音響起，莫子巷蹙了蹙眉。
......
滴，滴，滴——
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是從身後的角落中。
“又要來新貨了？”
莫子巷歪了下頭，習慣性的微搓下食指和拇指。隨後按下一個按鈕，整個房間終於被暗黃色的燈光照亮。
他回過頭去，看向屋內角落裡……
一個滿身橫肉的光頭直愣愣的盯著莫子巷：“愣著幹嘛，清貨啊！”
“工頭......機器好像卡了......”莫子巷微垂下頭，避開光頭目光。
“這點事都幹不好，你怎麼上來的？”光頭有些生氣，罵罵咧咧的起身走過來。
手上連續按下幾個按鈕，電子屏上出現密密麻麻的格子，多數為實心，只有偶爾的幾個空白格。
光頭皺眉，重新整理了幾次，調整了格子排列位置。
“注意，注意！請清理食材庫存，留足空間。”
“新的食材馬上到達！馬上到達！”
機械音再次響起。莫子巷背在身後的手緊了緊，喉嚨有些乾澀，看來要瞞不住了.......
“咔噠”窗戶升起，層層疊疊的黑影籠罩在窗外......
一個又一個的人形將屋子團團圍住，他們隨著鐵鏈的晃動，飄飄蕩蕩。連光頭這種老手，都感覺到一陣寒意，心臟跳動的厲害起來。
“啪”，暴力的將手腕上的黑色感應裝置貼到電子屏旁，一排排格子變成了可以被選中的樣子。
“真是廢物，廢物！”光頭手上暴躁的狂戳螢幕。
莫子巷站在他身後沒有出聲，水墨般深色的眸子裡壓下道不明的情緒。
隨著光頭的一頓操作，屋外打出兩道光柱。
光線昏暗，勉強照出外面景色。
緊接著，靠近房間窗戶的一圈人型隨著鐵鏈下放的聲音，沉入底部。
光頭將燈熄滅，在一片黑暗中，只能模糊聽到，極其細微的慘叫聲和嘎巴嘎巴的咀嚼音。
十幾秒後，鐵鏈重新上升，除了一些破碎的衣服布條和碎肉殘渣外，再無一物。
寂靜，毛骨悚然的寂靜，只有空掉的鐵鏈發出微微搖晃的聲音。
藉著剛才轉瞬即逝的燈光，莫子巷掃了下窗外。
一條條鐵鏈上方被扣在一道更粗的軌道繩索之上。軌道蜿蜒錯亂，盤旋而上，看不到頂點在哪。
每一圈盤旋的軌道由至少四個巨型支架穩定支援。
牽引軌道之下串聯的除了捆綁食材的鐵鏈外，還有更加粗的機械臂結構。這些機械臂尾部一隻只鋼爪抓的是宛如纜車大小的金屬盒子。
每一圈軌道緩慢運轉，多條軌道穿插，卻互不影響。
而莫子巷和光頭所在的房間，其實就是眾多纜車盒子中的一個。
......
螢幕上，顯示的實心格子被清空的越來越多......
莫子巷儘量壓低自己逐漸急促起來的呼吸聲，這樣下去，會被發現吧。
食材越少，數量越好核對。
但是不清理也不行了，如果新的食材到來，沒有位置，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工頭，要不我來吧。”莫子巷裝作想要補救的表情，開口說道。
“.......”光頭沒有搭話，抖著腿繼續操作，但速度明顯放慢了。
窗外層層疊疊的人牆消失，晃盪的空鎖鏈讓他剛才倍感窒息的心也放了下來。整個人飛揚跋扈的氣場被重新開啟。
“你才來多久，一個星期就不好好幹活了？”瞥了莫子巷一眼，光頭繼續說，“到時候被上面懲罰，去了最底層，不要怪我沒帶你。”
手上繼續操作了幾下，光頭努努嘴：“行了，我把這排餵了，下面的你來幹。”
按下下放功能，光頭起身要走，莫子巷立馬側身給他讓開位置。
滴，滴，滴——
本應執行的命令並未啟動，紅色的警示燈再次響起。
光頭和莫子巷一起看下電子屏。
“食材發生數量錯誤，請重新排查！”
光頭猛地轉過脖子，整個臉貼上了莫子巷：“這批都是這周盤點的，數量怎麼會不對？？？！！”
“你知道數量不對，意味著什麼嗎！！！！？？”話音從緊咬的牙縫中露出。
莫子巷喉結滾了滾，微微後仰拉開些距離，把滿是冷汗的左手又往身後背了背。
他的左手腕上，漆黑的感應器螢幕中，一個小小的餐具圖示。
他不是員工，而是逃跑的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