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淵的辦事能力沒得說。

到後日晚,趙淵派了個暗衛戴好面紗扮做舒姣的模樣,去到三柳巷第八家小院兒。

果不出意料。

這並非真正的交易地點,院外樹下,只有牽著猴兒的瘦弱男人在等。

夜色朦朧,光線昏暗,本來就看不太仔細臉。

瘦弱男人見“舒姣”孤身一人過來,又見她蒙面便問了兩句,都被忽悠過去,也就沒起疑,趕緊帶著她穿過兩條錯綜複雜的巷道,敲響了一扇看似普通的院門。

若不是這次跟來的人都是好手,只怕半路都得跟丟了。

進了院,還沒完。

往裡走還有密室。

再往下走一段路,地下有一個巨大的展覽廳,來這兒看稀奇的人居然還不少。

暗衛一路留下印記,摸清楚這裡面的暗門,順手給堵了個嚴嚴實實。然後和外面的人裡應外合,直接抓了個乾淨。

訊息傳回來的時候,本來準備睡下的舒姣猛得坐起,隨意換了身衣服便要出去看。

“怎麼還驚動您了?”

趙淵有些詫異。

說實在的,他不是很想讓皇祖母看見這些血腥噁心的東西,免得叫她煩心。

“不親眼看看,我睡不著。”

舒姣應著。

趙淵攔不住她,只能帶著她一起過去。

到院裡的時候,就看到來湊熱鬧的那一群人,這會兒抱著脖子低著頭,哆哆嗦嗦的、一個挨一個的蹲在那,嚇得六神無主。

侍衛們從地底下,將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給抬了上來。

說真的,那確實已經不能再稱作為“人”。

一條關在籠子裡的“美人蛇”,慘白的臉被畫上殷紅的胭脂,模樣極美。

往下看,卻是一條長長的蛇尾。

據說將美人兒擄來,扒了皮後再披上剛剝下來的蛇皮,等血肉長好,便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這種法子製出的“美人蛇”,百個裡面不一定能活一個。

還有“美人瓶”,看臉不過十歲左右的小姑娘,只有人頭露在花瓶外,身子全在花瓶之中;同樣手法制出的會唱歌的“熊瞎子”、會寫字的“人面狗”……

他們眼神麻木,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就算被從地下抬了上來,也沒有任何表情變動。

舒姣看得深吸口氣,不忍的閉了閉眼。

趙淵臉色黑得陰冷,“好~好得很!”

他已經氣得神志不清了,若不是看舒姣在,他都很難相信自已現在會做出什麼事來。

德喜輕嘆口氣,替舒姣和趙淵搬來兩把椅子。

“去把鄔州刺史、少尹、都尉……都給朕叫過來。”

趙淵落座,陰森森道。

舒姣並未發言,垂眸看著被關在籠子裡的“人”,目露憐憫——

這些人,已經命不久矣。

或許活著對他們而言,才是一種折磨。

但她沒有剝奪一個人存活的權利。

想著,舒姣便叫來隨行太醫,讓他們先給這些人看看,指不準還有得救呢?

侍衛們領命而動。

大半夜的,鄔州這群高高在上的官員們聽到傳喚,再一看侍衛那顯然不太好的臉色,一個個連滾帶爬趕緊趕過去。

到地兒一看……

完了!

那擺在明面上活生生的幾個被採生折割的案例,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們治下發生這樣慘絕人寰的事,往輕了說叫監管不力、治下無能,往重了說那是瀆職危險,同流合汙之嫌啊!

按大宴律,一旦涉及人口拐賣之罪,無論主犯從犯,一律凌遲處死。

地方官員若視而不見,杖八十,革職。

若收受賄賂,杖一百,全家流放。

瞬間,平日裡熟讀的律條在腦海裡浮現,鄔州的一群官吏此時臉色白的跟鬼一樣,心臟砰砰的急速跳動著。

“看看!”

趙淵平靜的指了指那邊正在接受治療的人群,“都給朕好好看!這就是你們給朕說的,百姓富足安樂!都給朕把眼睛睜開,好好的看!”

“你們到底有什麼臉面,在朕面前歌功頌德!”

“誰給你們的膽子,幹這樣的事?”

知不知道人口多重要?

竟然還敢拐賣,還敢玩採生折割這一套!

簡直是嫌命長了!

“皇上,皇上恕罪,是臣失察,竟絲毫不知州府之中出現這樣罪孽之事!臣一定盡心查辦,嚴懲不饒!”

鄔州刺史連忙道。

趙淵冷笑一聲。

他怎麼可能放心再讓鄔州的人去查?

他帶來的侍衛,剛才已經撬開院子主人的嘴了,這會兒正在按著名單一個接一個的搜查。

將刺史等人喚來,只是將他們困在這,沒法去消滅證據或者幹些別的事罷了。

舒姣端正的坐在椅子上。

到寅時。

趙淵偏頭低聲關切的問道:“國師,夜深露重的,要不您先回去歇著?”

皇祖母都一把年歲了,熬通宵對身子骨不好啊!

趙淵實在是擔憂。

雖然他皇祖母看起來比他還年輕,還能熬,但在他的記憶裡,皇祖母始終還是年邁病懨懨的模樣。

舒姣微微搖頭,“這樣大的事,你一個人我如何能放心?就當是陪陪你也好。”

多少年了。

多少年再無人站在他身側,說過這樣的話。

趙淵緩緩吐出一口氣,心情勉強好了些許,只是看向底下還跪著的一群官員時,眼神還是冷厲得可怕。

從天黑到破曉。

陽光穿透雲層灑落下來時,伴隨著侍衛匆匆的腳步聲,此事才終於塵埃落定。

趙淵翻動著侍衛送過來的罪證,一語不發的遞給舒姣。

舒姣沉默的看完。

“國師怎麼看?”

“查,辦,殺!”

舒姣神色微冷,“人口之事,容不得一絲姑息。”

“正有此意。”

趙淵微頷首,看向跪了一整夜的官員之中的某一個時,彷彿在看一個死人,“你說呢?廖東生。”

廖東生,鄔州長史。

長史的職任比較寬泛,並無專司之事,一般充當刺史的副手,通常有“半刺”之稱,權利甚大。

聽到趙淵點他名,方才跪在他左右兩側的人,立馬動用已經跪麻木的腳往旁邊挪,用行動表明自已跟他不是一路人。

哪怕摔也得往旁邊摔,不肯挨著他一毫一厘。

廖東生身體一晃,惴惴不安一夜的心,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皇上,臣有罪!”

廖東生直接開始磕頭,“是臣一時鬼迷心竅,中了圈套,這些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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