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楊家被抄家的訊息時，楊婉卻絲毫不意外的樣子，仍然笑容滿面地在逗弄著膝上翻著圓滾滾肚皮的小貓。
已經年近四十的她早就想開了很多很多的事，從前的一切彷彿都如過往雲煙般的消逝在記憶裡。
以前深深埋藏在心底的那個會突然看著她臉紅的少年好像也快要隨風消散了。
說實話，楊婉現在已經記不得他的樣子了。
菱鈺看著滿臉都在寫著“不在意”兩字的楊婉，小聲嘀咕著皇上怎麼這麼狠心，好歹也是太后您的孃家啊，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之類的話。
“菱鈺。”
楊婉淡淡出聲，菱鈺也隨之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緊緊地閉上了嘴。
她算什麼佛，能安穩坐上這個太后也算是那小子留情面了，左右我又不是人家的親生母親。
管那麼多幹嘛，縱使她有心也無力啊。
楊婉諷刺一笑，整個人慢慢冷了下來，卻又馬上被膝上喵喵叫的幼崽吸引去了視線，臉色又緩緩緩和起來。
可憐那麗嬪啊，沒這個福氣看到自已的親兒子登上帝位。
嘖嘖嘖。
——
楊府一眾人被髮落，殺頭的殺頭，發配邊疆的到邊疆，充軍的充軍，進青樓的進青樓。
而早已嫁出去的楊家女眷雖然沒有收到太大的牽連，可沒了孃家的支援，在夫家的日子怕是會越來越不好過起來。
譬如楊清，
午時，是楊鯤和長子楊隆將被斬首的時刻。
此時，他們並排跪在行刑場上，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囚服，上面佈滿了雞蛋漬蹲、掛著一片又一片的菜葉子——這都是剛才遊街的時候熱情好客的百姓們招待他們的。
二人雙雙垂著頭，正是夏日炎炎的時刻，亂糟糟的頭髮緊緊地貼在頭皮上，豆大的汗珠從楊隆滿是屈辱和不甘心的臉上流過。
“爹，這和您說的不一樣啊，您騙我！”即使已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還依舊是不敢接受擺在眼前的事實，不甘心地衝著旁邊深深低著頭的楊鯤低吼。
他楊家是有過錯，可那些白紙黑字的所謂的證據有多少是他楊家真的幹過的呢？憑什麼就這樣一股腦地按到他們頭上。
中午毒辣的太陽毫不吝惜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即使被太陽照得快睜不開眼睛，行刑場上卻依舊圍了一堆堆的百姓，或多或少都是曾受到過楊家欺辱的人。
蠢兒子，楊鯤沒有說話，誰知道呢？誰知道那小子看起來是個軟柿子，私下裡卻是一頭窮兇極惡的大老虎呢。
他這一輩子啊，聰明反被聰明誤，機關算盡也就罷了，到頭來還把自已的命給搭進去了。
一柄閃亮亮的大刀帶著凌厲的風馬上就要向自已襲來時，楊鯤撐著最後的力氣，抬起頭看了這個世界最後一眼，滿腔的話語最後只剩下兩個字迴盪在心間，久久不散——
可笑，可笑。
人頭落地時，百姓的叫好聲不斷，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激動得不能再激動的笑容，更是有高興的過頭和身旁的友人興奮地商量著等會要去悅星樓好好地搓上一頓了。
“老闆娘，再來一壺酒！”
身處繁華的朱雀街的悅星樓是一處絕妙的觀景地，此時更是比往日多了近一倍的人流量，都是不想曬太陽，躲在這涼快的樓裡來看熱鬧的。
自從兩年前此樓換了招牌後，樓裡的生意也越來越好了。
生意好嘛，自然會惹人眼紅。
剛開始也有嫉妒人家生意比自已好的人來鬧事，嚷嚷著說吃了酒樓裡的菜回去便吐得死去活來的。
說著說著就開始砸東西了，吭哧吭哧地把樓裡砸了個面目全非
街道上圍著的百姓們議論紛紛，都說著這酒樓肯定是要開不下去了，有的還嘟囔著樓裡的飯菜好吃他還沒吃夠呢，可惜了。
可沒過幾天，有趣的事情出現了。
那群鬧事的被一捆抓起來，以蓄意鬧事的名義逮到了牢裡，關了幾十天才放了出來。
而酒樓依舊紅紅火火地繼續營業著，不僅如此，還招來一群打手在樓外面守著，個個都是身強體壯的樣子，光在那一站，都能把鬧事的人的魂給嚇飛了。
儘管如此，還是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來挑釁。
剛開始，人們也沒覺得不對勁。最先鬧事的那一波一看就是不學無術的小混混，被抓進去也情有可原嘛。
直到有一次，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大人家的整日閒來無事吃喝玩樂的公子在樓裡吃多了酒，就發酒瘋來了。
發酒瘋了不要緊，回他家愛怎麼耍怎麼耍唄。
嘿，這位公子偏不，渾不知羞恥地調戲著樓裡姿色姣好的小侍女，還嚷嚷地說要抬人家回去做他的第十八房小妾。
那可真是丟人丟大發了，被調戲的小侍女著急的要死，卻也還是不知道怎麼辦，還是老闆娘親自出面才把那醉的不省人事的公子叫打手們給毫不留情地趕了出去。
是直挺挺地扔到街上那種趕出去。
勢單力薄的，那公子的隨從也敢怒不敢言，迅速地抬著自已的主子一溜煙地跑了。
哪知這第二天，事情就不對勁起來了。
那公子帶了好多侍從，個個手裡都捧著東西，昨天自已被說是為自已昨日莽撞的行為來給老闆娘賠罪來了。
由此可見，這酒樓的不一般來了。
喲，背後有人啊？背靠大樹真是好乘涼呀。
嗅到一絲絲不對勁苗頭的人紛紛這樣猜測著。
有知情的人稍稍漏了個口風，
那悅星樓啊，是姜家大小姐姜向寧親自開的，就是故事裡的那個老闆娘。
女的？
聽到此事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張大了嘴，立馬蹦出來這一句。
害，女的怎麼了？
透露訊息的人悄悄咬著耳朵，那姜大小姐可是皇后娘娘親辦的女學裡出來的人，背後那是誰？那是咱們的皇后娘娘。
哦哦，剛才還驚訝無比的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明白了三分。
不僅如此，你可知姜醫女？那可是救了咱們性命的大恩人，這位姜醫女，那可是姜小姐的親妹妹！
惹了她姐姐的不快，四捨五入不等於惹了姜醫女嘛。先不說你以後去人家那裡看病得不得勁，光全城的被姜醫女救過的百姓們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你給淹死。
哦哦哦，如此就明瞭了。
從此再沒有那哪個不長眼的敢在悅星樓尋釁鬧事，再加上樓裡的飯菜或者酒呀都比別處好上的不能再好了，悅星樓的生意也一日比一日好了起來，逐漸成了京城響亮亮的招牌。
還在醫館忙碌的陳窈眠聽到外面傳來的源源不斷的喧鬧聲，明白這回楊家終於徹底地倒下去了，心裡感慨萬千。
“拿著，吃完這最後一副藥，你就不用再來了。”
依舊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天，陳窈眠坐在大堂裡瞧著一位位來求醫的病人的病，依舊是排的不能再長的隊。
要說沈望京這事如此順利，擱在前些時候剛以姜向安身份回來的陳窈眠身上，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頂多是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