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玩著桌球,五顏六色的球在桌上滾動著,碰撞著,帶走那些看不見的心事,天漸漸黑了。

“走,哥們帶你去看美女去,見遍美國那些豐乳肥臀的,來看看我們本土的美女。”

夜店裡音樂噪起,人頭攢動,一個個美女著裝性感在舞池扭動著。柳浩然像來到了遊樂場,興致開啟,指著舞池裡的人說道:“看看,那個白色連衣裙腰細的呦,還有那邊那個紅色包臀裙的,屁股翹的呦。”

喬洛一臉不耐煩,瞪了他一眼,問:“你不是有女朋友嗎?”

“這兩個又不衝突,美女就像美景一樣,具有很高的觀賞價值,我又不碰,還不讓人欣賞欣賞?真是,你這在美國待那麼久了,怎麼還沒我懂生活呢。”

“太吵了,走吧。”喬洛只覺得吵鬧,想捂住耳朵。

“這才剛來,屁股還沒坐熱呢?”柳浩然揮著手招呼服務員過來,準備點酒。

喬洛實在受不了這燈紅酒綠的喧囂,執意要走。

柳浩然趕緊把住喬洛的肩:“唉,你別走啊,夜生活才開始呀~”。

“今天謝謝你了,你繼續玩吧,我沒事,先回家了。”

柳浩然聽到“沒事”兩個字,心裡算是安定了,總算沒辜負今天這一頓的大力氣哄他陪他,爽快說道:“好,那我送你回家吧。”

“我又不是小孩,走不丟的,你繼續玩吧,我手機被淋壞了,去買個手機之後直接就回家了。”

“好,那你有事兒打電話哈。”柳浩然對他放心了,回到座位享受屬於自己的夜晚。

喬洛走出夜店,終於耳邊清靜下來,可隨之而來的還有莫名其妙的傷感和落寞,不知道怎麼著,明明剛才心情還不錯,可發覺自己的眼淚卻流了下來。喬洛趕緊擦掉,大步向手機店走去,走在人群裡,像個正常人一樣。

買完手機,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前面一個女孩穿著白色連衣裙,頭戴著耳機,像個兔子一樣在蹦蹦跳跳地向前走著,長髮和衣襬不斷的隨風舞動,她旁若無人地唱著歌,雙手還不時的舞動一下,他被這樣的自由爛漫吸引著,靜靜走著看著她,生怕打擾了她的世界。

突然她的腳被翹起的磚塊絆住,重重地跌到了地上,手機被甩出老遠,喬洛趕緊上前,“你沒事吧。”

看到她的樣子,喬洛心裡一震,“原來是她。”

摔疼了沒事兒,丟臉才有事兒,好不容易下班早一次,本來以為沒人可以自由放鬆一下,誰知樂極生悲,出糗偏偏被人看到。冉晴低頭說著:“沒事兒,沒事兒。”趕忙起來連看都不敢看對方一眼,假裝無事地去撿手機,一看手機屏碎了,嘗試開機也開不了。“啊,早知道應該貼膜的,這可怎麼辦?還得和爸媽影片呢。”冉晴帶著一點兒哭腔小聲嘟囔著。

“你要不要先用我的,就當還你人情了。”喬洛拿出自己的手機遞給她。

冉晴定睛一看是對門鄰居,這小區也沒其他認識的人,今天還得和爸媽影片,怕爸媽打不通電話著急,說著“謝謝”便接過手機。

“爸,這個是我鄰居的手機,我的手機不小心摔壞了,你不用擔心哈,我修好之後就聯絡你哈。”冉晴掛掉後,非常感激地把手機雙手遞給喬洛。

兩人一起並排走著,風很溫柔,月色也很均勻,兩個影子一高一低,一起邁著左腳,再一起邁右腳,節奏一致著,安安靜靜地走著。

冉晴感覺氣氛有點兒太涼,就開啟話題問:“你是做什麼的?”

喬洛回答:“我是建築師。”

冉晴肅然起敬,“哇!好羨慕,這職業好酷!是個創造記憶以及保留記憶的存在。”

頭一次聽到這麼新奇的解釋,喬洛來了興趣:“哦?記憶這個詞怎麼說?”

“建築本身就是凝固的記憶呀。而建築師可以創造很多很多偉大的建築,那不就是在創造記憶呀。像那些流傳下來的老建築基本都是歷史的見證,而新建築則代表城市的形象,城市的名片和臉面,然後新建築再慢慢變成老建築,承載著人們一代又一代的故事。”

喬洛點了點頭,細想一下好像確實這樣。新的逐漸變成舊的,舊的逐漸變成故事,故事再逐漸變成了歷史。

冉晴繼續說道:“你想想,想起一個城市,會想起什麼,一般都是名勝古蹟或地標,而這些都是建築,人們旅遊遊的除了好山好水之外,剩下的目的地大部分都是建築,人一生至少90%的時間都是在建築裡度過的,建築不單單是居住場所,也是心靈的棲息地,承載著喜怒哀樂,而且還潛移默化影響著我們的情緒,見證著每個人的成長曆程,說明它真的很重要。”

喬洛沒想到她對建築有如此見解,好奇問道:“你是建築相關行業的嗎?”

冉晴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我只是平常對建築比較喜歡,所以有時會看一些建築的書籍而已。”

“哦,你有比較喜歡的建築師或者作品嗎?”

冉晴不假思索地回答:“當然有啊,我比較喜歡安藤忠雄,看過他寫的《在建築中發現夢想》這本書,很認同裡面對建築的思考。”

“安藤忠雄確實很厲害,一個非科班出身的人用清水混凝土這樣的基礎建築語言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建築風格,而且建築裡都有對人精神世界的思考,使得建築有了表情,有了情緒,又沾了些哲學的味道。”

冉晴點頭道:“嗯嗯,是的,他的理念我很喜歡,不過建築作品的話,我還是比較喜歡賴特的流水別墅。不知道為什麼,我對那種和自然融為一體的建築有種特別的喜歡。現在城市樓蓋得越來越高,都是清一色的鋼筋混凝土加玻璃幕牆,炫耀著自己的現代化。但我不喜歡這種,總感覺光禿禿的,冰涼涼的,沒啥人情味,一點兒個性都沒有,也沒啥自然意境,就像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個高的一樣杵在那裡,挺無聊,挺沒意思的。”

喬洛頻頻點頭,理念和自己的不謀而合:“嗯,梁思成說過一句話,城市裡到處是房子,而沒有建築。確實,現在國內大部分的建築基本上還處於現代主義建築的狹義裡,模仿著國外七八十年代的框架和模樣,偏注重經濟效益,比較刻板單一。後現代主義、有機建築和生態建築的作品還比較少,不過都是必經之路而已。目前國內一些特色的建築逐漸冒頭了,也有很多不錯的建築師湧上來,是個好勢頭。”

“我之前看過一些新加坡的生態建築,哇,那簡直太漂亮了,整個都鬱鬱蔥蔥的,綠色屋頂、層疊的花園,長滿植物的牆壁,那才是人與自然相處的典範,而不是非常粗暴地把人和自然隔離開,這個是居住區,這個是綠化區之類的。”

“嗯,新加坡在建築方面確實各方面理念都很先進,名副其實的生態之城,自然之城。從政府開始都比較注重綠色建築,整個政府理念就很超前,走在了前面,所以對應的發展支援也相當好。”喬洛本身在新加坡也有些自己的生態建築作品,想起自己也成為了被誇的其中一員,還是很開心的。

就這樣兩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繼續滔滔不絕地說著對現代建築的看法,正好走到遊樂園的鞦韆附近,喬洛指著之前自己坐的位置說:“那晚,真的非常謝謝你。”

冉晴回答:“不用客氣,我被雨淋的時候也希望有個人能夠送傘就好了。”

喬洛微笑著看著她,想著她大概是不知道那時那把傘對他的意義。他已經完成了給自己規定的所有人生任務,而伴隨最後一個家人的離世,生活對他來說已經失去了所有意義和色彩,已經沒有什麼可追求的了,重新陷入了虛無主義的泥沼裡,陷入了一切都沒有興趣的抑鬱裡。如果不是那把傘,他可能真的就永遠坐在那兒了,而自己也無需多做解釋,萍水相逢,遇見一絲美好已是萬幸,就沒有什麼多餘的期望了。

兩人就那樣不緊不慢的聊著,剛走到5層,就聽見了球球在門後汪汪的叫。喬洛一開門想摸摸它,沒想到小傢伙直接跑到冉晴身邊,蹭來蹭去。喬洛伸出去的手無處安放,冉晴笑著蹲下摸摸它的頭,它伸著舌頭很是享受。喬洛被晾在了一邊,心想著早上還給你洗澡呢,晚上就翻臉不認人了。

冉晴開門要進屋,球球對著冉晴的門搖著尾巴依依不捨,喬洛抱著球球轉了個方向,指著門說:“這是你的家好吧。”說著就強行把球球拖回了自己家。

剛關上門,喬洛手機響了,“你好,我是冉晴的爸爸,想問一下冉晴到家了嗎?電話還是不通呢?”

“哦……哦,到……到家了。”喬洛一時有點兒驚慌,說話都結巴了。

聽到是個男人的聲音,爸爸半分疑慮半分驚慌,趕緊把媽媽叫來一起聽電話。

“哦,那個,你就是那個我們家冉晴的鄰居嗎?”

“嗯……嗯……是的。”

“那個,你和我們家冉晴熟嗎?可以麻煩你幫忙照顧一下嗎?不用很麻煩的,主要是我家閨女獨立好強,報喜不報憂的,如果有啥事兒的話,你可以給我打電話嗎?”爸爸繼續問道,媽媽急了,“你說這些幹嘛,多尷尬。”爸爸連忙噓了一下,讓媽媽小聲點。

喬洛聽著不知所措,只能連連答道:“嗯……嗯……好的。”

“那太謝謝啦。”冉晴爸爸終於掛掉了電話。

喬洛這時突然反應過來,“冉晴!”一個記憶深處藏了很久的名字,一個二十年沒有再聽到的名字,一個自己常夢到的名字,難道是她?自己沒聽錯吧?!仔細回想她的蛛絲馬跡,長得確實和小時候很像,性子也很爛漫,而且還善良,她小時候也喜歡建築,還一起堆房子建城堡,越想越覺得是她,頓時心情像久經乾旱的沙漠裡突然下起了雨,不可言狀的狂喜。

他在房間裡緊張地來回踱步,想著該如何驗證一下,球球也跟著他走來走去,走來走去,最後實在累了,球球蹲在地上哈哈哈地吐著舌頭直喘氣。喬洛看到球球,靈機一動,瞬間來了主意。

他緊張地敲了下冉晴家的門,冉晴穿著睡衣不方便出來,就探出了一個頭,“怎麼了?”

“那個,你爸爸剛給我打電話問你有沒有到家,我說你到家了。”

“哦哦,不好意思呀,又麻煩你了。”冉晴想著確實有點兒太打擾人家了,滿是歉意。

喬洛本來計劃是讓球球進冉晴家裡,然後趁機自己也進去,可以藉機和冉晴聊天,但是他家的門故意大開著,球球這時候卻不給面子,愣是蹲在門口一動不動,喬洛腦子飛快的運轉著,盤算下一句要說啥呢。

“那個,你手機是不是還不行,要不要去店裡修一修?”

“哎,那手機用了四年了,已經是風燭殘年了,本想搶救一下,但是還是開不了機,估計真摔壞了,得換個新的了。”冉晴說著,但是想到馬上要交房租了,再加上買手機的話,真的是雪上加霜,突然發覺手機這東西還挺貴的,買個像樣的,大半個月工資就沒了,心裡不由得酸了一下。

喬洛聽罷,趕緊把自己剛買的新手機遞過去:“我正好有個閒置的舊手機,你要不要先用著?”

冉晴心想,這和你非親非故的,也不熟,你白給,我也不能白要呀,便連忙擺手:“不不不,不用,我重新再買一個就是了。”

“球球都是你幫我找回來的,一直沒感謝你呢,這個是我備用機,你可以先應急,買好了還我就行。”

“沒事沒事,現在幹啥事兒都離不了手機,尤其是我們這天天上班還得靠手機呢,我等會兒就去買個,不然就耽誤明天上班了。”

喬洛連忙上趕著推薦自己:“那我陪你去買吧?我知道最近的手機店在哪兒?”

冉晴心裡開始嘀咕,買手機就買手機,為啥還要你陪呢?

喬洛反應過來,趕忙補充道:“附近有個手機店店長是我熟人,我去有折扣,優惠力度很高。”

冉晴一聽有折扣,心裡一亮,驚喜萬分:“還有這種好事?真的?!可以打多少折?”

喬洛腦海中迅速地想著,八折好像太少了,五折好像不太現實,一本正經地編道:“打個六折應該沒問題。我們公司和他們店有合作,協議價。”

“哇,這麼棒?!那你稍微等會兒,我馬上就好,到時候買好的話我請你吃飯。”竟然有這等好事,總算這次幫人沒遇到煩心事,冉晴趕緊回屋換好衣服鞋子準備出門。

此刻的夜店,動感的音樂充斥著每個角落,喚醒燥熱的神經,把人拖入夜晚的狂歡中。衣著花襯衫的柳浩然像個花蝴蝶一樣,在燈紅酒綠裡瀟灑著,左邊老哥右邊右弟,前面御姐後面萌妹。杯中有酒,眼裡放光,看著舞池裡搖晃的美女,自己的酒杯也搖晃,如魚得水,開心闊談著。

田悅希此時正和閨蜜一起大聲尖叫著:“陳易然!陳易然!”揮舞著綠色燈棒在演唱會的前排,賣力地喊著。

只見陳易然從舞臺上方從天而降,整個會場一片瘋狂的叫喊,田悅希嗓子都快喊啞了,依然頭戴應援牌,精力充沛地揮舞著燈棒。陳易然在臺上跳著帥氣的舞蹈,每個扭胯每個笑容都能迎來一片的歡呼躁動,把音樂聲都蓋過了。

頂流的排面是追星女孩的幸福夜晚,月亮彎彎地高高地掛在穹頂,像極了微笑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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