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長大了
喻衿竹的感冒來的氣勢洶洶，反反覆覆折騰了一個周，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原本合身的羽絨服都顯得空蕩蕩的。
黎彥拿著體檢報告，很難想象像這個身份的人居然還會有營養不良，想到隔壁一直清冷的樣子絲毫沒有大人存在過的痕跡，黎彥心中的疼惜之心不免多了幾分。
黎彥跟自己爸媽講了喻衿竹的事，都決定既然交了生活費，那就按照頂配給她做，保證把她養的白白胖胖的。
月考很快來了，喻衿竹直接穩坐年級第一寶座，高了第二名四十分，在年級上一戰成名，很多老師看見劉姐就是一個羨慕嫉妒恨啊，這麼好的苗子怎麼沒來自己班上呢！
劉姐每天聽著辦公室老師的吹捧，表面上謙虛，其實心裡都樂開花了，想到喻衿竹生病是給她父母怎麼也打不通的電話，又打了過去，可惜還是沒人接聽，只好發訊息過去，是成績單，和表揚她的話，話裡話外都是說喻衿竹又乖又懂事又省心，也提了一嘴生病的事。這一次倒是回了訊息，她的爸爸回覆了一個“應該的，麻煩老師了。”
她的媽媽回覆：“我會給她打電話的。”
劉姐覺得喻衿竹爸媽好像不是忙的沒時間，只是單純不在乎這個女兒。
晚上，喻衿竹果然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聽你班主任說你考了年級第一？”
“嗯，媽媽怎麼知道的？媽媽那麼關心我，我好開心吶。”
“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媽媽忙完了去南市看你，給你卡上打了一萬，自己買點喜歡的東西吧。”
“知道啦，媽媽也要注意身體哦。”
喻衿竹甜甜的聲音充滿了驚喜，聽的喻衿竹母親一陣愧疚，打錢的時候也直接多打了一個零。
掛掉電話，喻衿竹卻沒有絲毫的喜悅，看著轉賬資訊，想到外公外婆臨走時說的話，“小竹子，在自己羽翼沒有豐滿的時候，扮豬吃老虎才是正確的。說到底，她也是你的母親，看見你乖巧懂事心裡總會有你的，不要整天對你媽冷冰冰的，會把她越推越遠，就算當是為了錢，你的那份錢總要得到吧？愛沒有，錢得到位。你還小，不知道錢的重要性，我們留給你的錢不少，但是如果你長大之後想創業，想做自己想做的事，都是要花錢的。”
喻衿竹那個時候雖然才五歲，但是也悟到了一點，從此對外都是人畜無害小仙女的人設，戴上面具生活。
喻衿竹站在陽臺上接的電話，此刻無力的蹲著，扶著欄杆，這裡是二十二樓，路上的街景看的很清楚，看的也很遠，一棟一棟的樓房被路燈圍繞著，似護衛，似枷鎖。
黎彥出來收衣服，看見對面陽臺也有人，剛想打個招呼，卻看見喻衿竹像一隻被拋棄的小狗，在那兒蹲著，縮成一團，黎彥開燈的手收回來了，他想，喻衿竹一定不希望別人看見她的這一面，那我一定會如她所願。
喻衿竹在黎彥一家人餵養半年之後，身高猛漲了一頭，今年剛訂的校服都有點不合身了。
黎彥看著光長個不長身子的喻衿竹有點無奈，捏捏她瘦削的臉，“叫你多吃點飯，下巴尖的能戳死人了。”
喻衿竹白了他一眼，“真要那樣，我第一個戳死你。”
黎彥聽見這話，沒有生氣，反而寵溺的笑笑，“戳死我可沒人在週五給你當苦力了。”
“切，明明是你自己非要搶著背，我自己又不是不行。”
半年來，喻衿竹和黎彥越來越熟悉，黎彥能夠明顯感受到喻衿竹對自己的特殊性。
比如說話陰陽怪氣，比如氣急了就動手動腳，再比如遇見事第一個叫他，比起別人覺得的乖乖甜妹，在自己面前才顯得生動很多。
黎彥覺得自己的“誘拐小竹子當親妹妹”計劃是越來越成功了。
現在已經放暑假了，黎彥為了讓喻衿竹繼續吃正常的飯菜，還是選擇住學區房。
黎彥給喻衿竹夾了肉絲，“今天榮姨特意給你做了你喜歡的魚香肉絲，多吃點肉，你這人真奇怪，不喜歡吃肉，搶著吃菜。”
喻衿竹覺得自己這幾天肚子有點痛，皺著眉吃了。
黎彥看她皺眉，有點著急，“你平時不是挺喜歡魚香肉絲的嗎？今天怎麼了？不好吃嗎？實在不喜歡就別吃了，眉頭都能夾死一隻蒼蠅了，一會兒說出去還說我虐待小孩兒呢。”
喻衿竹看了他一眼，知道雖然黎彥總是說話很難聽，但是還是很關心自己的，捂著肚子解釋道，“不是，我這幾天老是肚子痛，可能是天氣熱吃太多雪糕，有點涼著胃了。”
黎彥嘆了口氣，“都跟你說了，少吃點雪糕，看吧，胃疼了吧？等著，哥給你倒杯熱水。”
喻衿竹喝了熱水，覺得稍微好一點了。
“今天下午就別回去了，我監督你，免得你又偷吃冰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能夠自己照顧好自己。”
黎彥一臉你不是小孩子誰是的表情，嘴上卻敷衍，“行，你不是小孩子，是姑奶奶行吧？”
喻衿竹聽著這敷衍的語氣更煩了，“你這是什麼意思？我都說了我自己能夠照顧好自己。”
黎彥收拾碗筷，“我不是說了你是我姑奶奶了嗎？怎麼今天脾氣那麼大？中午也沒吃炸藥啊。”
喻衿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這兩天情緒好像特別起伏，昨天看同人文還把自己看哭了。
喻衿竹坐在沙發上看自擔最新物料，轉過來，轉過去，總覺得今天肚子特別疼，好像和自己以往的胃疼不一樣，下面也有點不一樣的感覺。
喻衿竹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自己不會來那個了吧？
喻衿竹唰的一下彈起來，黎彥坐在沙發旁玩電腦，看著蹭起來的喻衿竹有點莫名其妙，“怎麼了這是？見鬼了？”
喻衿竹今天穿的是一條白色短褲，血印很明顯，沙發是米色的，也特別明顯，黎彥也看到血印，有一個大六歲的姐姐，加上學過的生物知識，他一下子反應過來了。
“你是不是來那個了？你有衛生巾嗎？”
喻衿竹對於弄髒了沙發非常的愧疚，耳朵都紅了，“沒有，我第一次來。”
“那你回去換衣服，我去給你買，一會兒我敲門，你要問清楚是誰再開，別誰來都開門，知道嗎？”
“我知道…你怎麼老是一副操心樣？我爸媽都沒你管的那麼多。”
“你爸媽…”管過你嗎，黎彥差點脫口而出，但又及時剎住了，怕提到喻衿竹的傷心事，“算了，反正一個人一定要注意安全。”
黎彥很快提了一大包衛生巾回來了，自己給姐姐當跑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些事已經輕車熟路了。
黎彥敲門，遞給她，“我姐平時用的都是這個，她可不虧待自己，用的都是好的，只是我不知道這個怎麼用，要不然我幫你打電話問問？”
喻衿竹結結巴巴的說，“不，不用了，包裝袋上有使用方法。”
“行，那你去換上吧，我門沒關，你換好了過來，我給你煮紅糖水。”
“謝，謝謝。”
“帶血的褲子不能用熱水洗，你生物滿分應該知道蛋白質遇熱變性吧？”
“嗯，我知道。”
“你現在也別洗，一會兒我來給你洗。”
“不不不，不用了！”
“那讓榮姨給你洗？”
“也不用了，我放著吧，等我這幾天過了再洗。”
“行吧，隨你，那我先去給你煮了，快去換吧。”
黎彥給喻衿竹煮了紅糖酒釀小圓子，喻衿竹過來的時候看著黎彥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或許是生理期的激素作祟，也可能是內心真實被觸動，喻衿竹現在特別想哭，上一次不舒服被照顧是誰呢？好像也是黎彥，那個時候發燒，黎彥週末連羽毛球都沒去打，陪她在醫院待著，還配合她吃了很久的清淡飲食。上上一次好像還是黎彥，自己低血糖暈倒，如果沒有黎彥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再往前，就是好幾年前的外公外婆了。
喻衿竹早產，身體一直不是很好，經常生病，自從外公外婆不在之後，不管是打針輸液，還是吃藥，都是自己一個扛著，很多時候感冒就算咳的肺都要出來了，都沒人在意，自己也不願意去醫院，吃點藥硬扛。
喻衿竹淚眼朦朧的看著忙忙碌碌的黎彥，【明明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可自從認識你之後，好像我的人生不再是灰色了，原來不止在追星的時候是彩色的，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你又打算什麼時候收回去這份好呢？收回去之後我應該怎麼辦呢？怎麼辦，我已經開始貪念這份好了。】
黎彥看著站在原地的喻衿竹，“怎麼了？怕我下毒啊？還親自監工？”
黎彥趕走她，“去去去，這裡是廚房重地，禁止女人和小孩進入。”
“我剛剛還買了吃的回來，家裡面零食前幾天不是沒什麼了嗎？給你補貨了，去沙發上看電視去，這裡油煙味重得很。”
提到沙發，喻衿竹就一陣愧疚，“那個…沙發我會給你清洗乾淨的。”
黎彥皺眉，“你這小孩兒怎麼老是不聽話呢？都說了你現在不能碰冷水，一會兒我來，你現在就去沙發擺爛就行了。”
喻衿竹聽著這話，抿嘴，更加想哭了，這種愛護和關心，實在是太珍貴了。
黎彥看著喻衿竹委屈的快哭了，以為自己語氣太兇了，想到姐姐說過女生生理期情緒很敏感，就溫柔的解釋，“我沒兇你，只是擔心你。你知道你現在臉色看上去多差嗎？慘白慘白的，跟當代林黛玉似的，我姐從小就教育我要對女孩子好一點，所以啊，一切都有我來處理，你現在就好好休息，等著我給你煮紅糖水好嗎？”
人一旦被安慰，委屈就會被無限放大，喻衿竹直接破防，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把黎彥嚇得手足無措，連忙去拿紙巾。
“別哭啊，我給你道歉，是我態度不好，都是我的錯，我給你買小卡賠罪好不好？你不是說你喜歡的那個女團最近要回歸了嗎？我送你一套專輯？”
喻衿竹的眼淚宛如決堤的洪水，黎彥有一種擦不完的錯覺，“我錯了，我真錯了，問以後一定注意自己態度，別哭了好不好？小仙女 ？小天才？小祖宗，別哭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喻衿竹心情稍微平復一點了，她不想要黎彥知道自己被感動到了，便順著他的話 “那，下不為例。”
“好好好，以後小的我一定注意自己言行舉止，堅決不能讓大小姐心裡有一點不舒服。”
鍋裡的紅糖酒釀小圓子也好了，“大小姐，紅糖水好了，去茶几吃？”
“好。”
黎彥的紅糖酒釀小圓子煮的很好吃，喻衿竹小口小口的吃著，因為剛剛哭的太狠，現在都還時不時抽一下。
喻衿竹眼睛還是紅紅的，臉色卻蒼白的厲害，黎彥覺得自己是有什麼大毛病，家裡面有一個祖宗還不夠，還主動給自己找了一個祖宗回來。
“對了，我姐生理期的貼身衣服都是和平時分開的，她說衛生巾上面會有殘留的膠，對身體不好，女孩子一定要更加註意衛生，我一會兒把我姐微信給你，我讓她和你聊聊，你們倆都是女孩子，這些話好聊，我也是一知半解的，我怕誤人子弟。”
“對了，我姐很好相處的，你們也見過幾次，我姐特別喜歡你，她呀，最喜歡甜妹了。”
“恭喜你呀，小竹子，來月經了，就證明你不是小孩子了，你長大了。”
喻衿竹吃完了之後看了黎彥一眼，小聲的說了一句，“謝謝哥哥。”
黎彥絮叨的聲音一下子停了 。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好話不說二遍。”
“我聽見了，你說，謝謝哥哥。”黎彥此刻臉上的笑容多少是有點不值錢，“好啊，叫哥哥好啊。”
“果然還是得要妹妹，還是妹妹好。小竹子，我去給你灌個熱水袋，你這樣肚子會舒服點。”
黎彥收回剛剛的話，【妹妹怎麼能和那個壓榨勞動力的無良姐姐比呢？妹妹可乖了，做哥哥的，照顧妹妹不是天經地義嗎？再說了，喻衿竹多乖啊，還好養活，隨便吃點蔬菜就行了，不像老姐一頓不吃肉就不行。妹妹那麼可愛，剛剛還被自己惹哭了，自己真是太不是東西了，要給她買全套專輯，她看了好久的小卡也得買，再挑本卡冊吧，妹妹不就是用來寵的嗎？】
黎彥因為一句話，心甘情願給自己洗腦。
喻衿竹只希望時間能夠慢一點，讓這份溫暖久一點，再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