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兒,雲楊的棋局顯然已經落了下風。
江無歇得意地笑了笑,“老夫本想說這場局你輸了也正常,畢竟開局之時就已對你十分不利。沒成想,你太以一子一地為重,寸土必爭,窮追不捨,痛失全域性,大敗而歸啊!”
雲楊手指黑子,遲遲沒落下。
江無歇接著說道,“《棋經》有云,寧輸數子,勿失一先;有先而後,有後而先;擊左則視右,攻後而瞻前。雲三公子,若是想在棋局之上有進益,這些話還需牢記心中啊。”
雲楊落子,“這一步,英國公以為如何?”
江無歇低頭看時,震驚連連。
他下棋無數,自以為天下之大無人能敵,沒想到雲楊此棋甚是精妙。
一舉破了他的合圍之勢。
整盤棋又重新活了起來。
看著棋面,竟是雲楊佔了先!
大意了大意了!
英國公從雲楊下棋的風格,早已斷定他於棋藝之上是一個初學者。
畢竟初學者最喜歡的就是吃掉對方的棋子。
最不樂意的就是自已的棋子被對方吃掉。
這一點他英國公早已參透。
有時候子不被吃掉反而會成為累贅。
落子無悔,再想反悔已是難事。
英國公手持黑子,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落棋。
雲楊這扮豬吃老虎的打法早就迷惑了他。
雲楊拿起一粒黑子,落於棋盤之中,笑著說道,“我此子落,雙贏也。”
此時此刻江無歇已經被雲楊的棋藝所折服,“雲三公子,年紀輕輕,棋藝精絕,師從何人?”
雲楊說天地為師、人情世故、勤學苦練為師,師天下而已。
江無歇不免高看一眼雲楊,正色道,“雲三公子所為何來?”
雲楊毫不顧忌,說及阿慢的身份,並接著說道,“明人不說暗話,英國公知道我想說什麼。許家的藏寶圖我已尋來,揚州舊案,該伏誅的人已經盡數伏法。時間長了,我怕您貴人多忘事,特意來提醒您。”
所謂揚州許家的藏寶圖,不過是江無歇查抄許家之時隱匿下來的財產,為了據為已有,編造了許家藏匿財產的謊言。
這藏寶圖的種種線索已經被雲楊查清,用來要挾江無歇保守關於阿慢身份的秘密。
“阿慢孑然一身根本不是也不會成為英國公府的威脅,只有將她的身份做實,將她和許家徹徹底底隔開,她說的話,才不會有人信,這一點,非我能全力辦成,還需要英國公幫助,如此,方可雙贏。”
“你把藏寶圖給我。”
“藏寶圖是先機,怎能相讓?”
“你做這件事,可有想過侯府的處境?
“侯府背靠太子殿下,自然有它該有的處境。”
“……”
“你就這麼為那丫頭出頭?”
雲楊將一顆白棋放入手心,“她是我的人。”
江無歇笑道,“你還是太年輕!”
這笑容似在嘲諷雲楊太過幼稚。
換成任何一個心思不堅定的人,都會被這種來自長者的嘲笑所動搖。
可雲楊不會,他知道他要的什麼!
雲楊微微抿起嘴唇,似笑非笑地看著江無歇。
江無歇訕笑兩聲,派人傳了茶水。
阿慢從涼亭旁經過時,正巧看見雲楊和江無歇飲茶。
兩人言笑晏晏,刺痛了阿慢的眼睛。
她開解自已:雲楊以利益為上,做出什麼事兒都不足為奇。
父親母親已經死了,江無歇竟然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這讓她心中怎能不恨!
父親母親一而再再而三勸告她不要復仇,只管好好過好自已的一生,可江無歇此人不死,她心裡面始終憋著一根刺。
最好的辦法就是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江無歇在官場中走到這個地步,加上他之前的無恥行徑,怎麼可能不存在違法亂紀的事情?
只要找,定然可以找到!
她趁那傳菜的小廝不備,將一包藥粉下在了給江無歇和雲楊送過去的茶水中飲食中。
不至死,但足以讓他患上蛇纏腰,難受個幾日了。
阿慢回去的時候,驚覺被一人拉住了手臂。
她正要大叫,又被捂住了嘴,抬眼看時,面前人正是雲楊。
阿慢掰開雲楊的手,“你不是正在和江無歇推杯換盞嗎?還有這雅興來此?”
“給我解藥。”
“什麼解藥……”
“你知道。”
阿慢轉身就走,“不給!”
雲楊無奈,他只是確認自已剛剛吃下的東西一定為問題,只是還不知道會如何。
阿慢既然沒給,說明一定不嚴重,這就不會攪亂他的部署。永珍有些擔心,“就這樣和侯府硬碰硬,萬一以後?”
“從知道阿慢的身世那天起,我和英國公府,就已經沒有了共同的利益。”
“萬一老夫人……”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我們必須儘快拿到足以致江無歇萬劫不復的證據。”雲楊捏著棋子,“那才是我們真正的先手棋。”
司徒氏擔憂王清露,來了英國公府。看著女兒憔悴的樣子她泣不成聲,阿慢說她一定會寸步不離地照顧好王清露,司徒氏這才放心。
兩日後,阿慢送走司徒氏的間隙,王清露還是從江文頤的妾室黃宛若口中知道了孩子已經死亡的訊息,“你還有臉在這裡哭,你看看你生出來個什麼不男不女的妖孽。”
王清露不敢相信,哭著喊著要見孩子,那黃宛若接著說道,“見孩子,孩子早死了,陰曹地府中見去吧!”
阿慢一巴掌扇在黃宛若臉上,“你再說一句,我扇死你!”
黃宛若哪裡是服氣的,指揮著一眾丫鬟小廝打阿慢。
阿慢行動迅速繞過一眾人掐住黃宛若的脖子,“你再說一句!”
“啊!”
還未等阿慢反應過來,身體就被踹出了好遠好遠,脊背一下子撞擊在桌角,五臟六腑疼得難受。
原來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踹的她!
阿慢沒見過這個人,吐了一口鮮血,問道,“你是誰?”
“江文頤。”
原來這就是清露姐姐的夫君、江家三公子江文頤。
江文頤毫不留情地罵道,“你敢在我江家大吵大鬧!”
王清露爬了出來,伸手拽住江文頤的衣角,“我……我們的孩子!”
江文頤毫不留情甩開了王清露,“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怎麼會生出來那麼個不祥的玩意!不說出來是為了讓你安心療養,你竟還有臉問!”
“別說了!”阿慢衝著江文頤,“你還是不是個人,我姐姐剛分娩完,身體無比虛弱,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是要逼死她嗎?”
江文頤怒道,“我江家的事情何時由你這個下賤的婢女置喙!”
江文頤還要再踹阿慢。
阿慢毫不畏懼,迎著他的目光怒道,“你今日最好踹死我,我看你怎麼向王家交代!”
“王家……哈哈哈哈……”江文頤冷笑道,“我怕你們王家!”
他抬腿就要踹,正要落在阿慢的臉上時,反而停住了,“哼!一家子賤貨!”
說完,他摟著黃宛若的腰身就走了。
阿慢爬到王清露的身邊,“姐姐,他們說的不是真的!”
王清露悲傷欲絕,痛不欲生,哭喊著,“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一遍一遍捶打著阿慢,“你為什麼不讓我見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