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興頓了頓,再一次抬眼看雲楊。雲楊猛然低下頭,盯著周興。

周興渾身都癱軟了,半天才說出話來:“周旺兩口子年紀大了,怕是不能再伺候各位老爺公子們了,前幾日正……說著要如何請辭。”

雲楊面色略有些緩和,“為侯府勞苦功高一輩子了,確實該好好休息了,不如去鄉下莊子裡,那裡風景正好,山清水秀的,最適合養病。”

“三公子說的是……說的是……”

“那就自請去太夫人那裡請辭吧。”雲楊說道,“太夫人體貼下屬,對你們向來仁厚。”

“是……是……”

“這些爛賬,就放這裡吧,我找人好好理一理,做平了,再呈報給太夫人。之前的就都不說了,也當作是你的養老錢……”

周興明白了,這也是要趕他走!

“老奴……還想……”

雖說是這些年隱匿變賣的資產夠他再花個好幾世,可他哪裡願意離開侯府!

三公子已經拿到了他所有的證據,又不對他發作,已經是寬厚了,若再有非分之想,怕現有的也保不住!

“嗯?”

雲楊挑眉。

“老奴……還想多謝三公子。”

周興鄭重向雲楊叩頭,“老奴也會向太夫人請辭。”

“你可以略等等,過了元宵吧。雲府事情多,還要多勞累你幾天,賬目上的事情,你慢慢交給萬箜,你可願意?”

“老奴,自然是願意的。”

多年以為雲楊只不過裝的老成,沒想到他竟然什麼都知道,將自已打的措手不及,毫無招架之力。

周興悔不當初,狼狽地離開了書房。阿慢給雲楊添了杯茶水,“恭喜你!”

雲楊笑道,“哪裡說得上恭喜。只不過走了一個碩鼠,不知道還會來個什麼。”

“至少,以後處理起來,都不會這般礙手礙腳。”

阿慢略略翻了翻,落有太夫人印章的空白文書、變賣田產的契約、偽造的出入腰牌、數十人關於周興強買強賣的證詞以及府內收受賄賂、剋扣用度的證詞等等。

“很難想象,周家在雲家盤踞了那麼多年,三公子,這一路走的好辛苦。”

“是你給了我機會,還要多謝你無所隱瞞地告訴我除夕夜所有的事情。”

“我沒想那麼多,當時,只是想幫一幫大夫人而已。不管傳言如何,她對我一直很不錯。如果不是她,我或許還在廚房做事,日日泡在冷水中殺魚、挑魚刺。”

雲楊想看看阿慢的手。

阿慢收進了長袖中,“我一直在想你會怎麼處理周家的事情。現在這樣,已經寬仁很多了,周家人如果感恩圖報,自當三緘其口,對侯府發生的事情做個聾啞人……”

“你想過?來說說,你覺得我應該會怎麼處理周家的事情?”

阿慢想了想,說道,“無非是供養錢財、權利交換,亦或者是內部分化,外部打壓。”

雲楊笑了笑。他走向書架,拿出一本《道德經》,翻到夾著海馬的那一頁,取出海馬上面的一張紙,遞給阿慢。阿慢緩緩開啟,那上面正寫著“權利交換、外放周安。”

英雄所見略同。阿慢笑道,“你是可以選獬豸的。”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周旺和周旺媳婦在府裡面收受賄賂、剋扣用度、欺壓主子,因為我小時候,也曾被周家欺負過……”

那時候,雲楊之父雲仲汌為了救大伯父而溺亡,餘氏和雲楊相依為命活的甚是艱難。周興扒高踩低,表面的恭敬也沒有,內裡對雲楊、雲竹月以及餘氏多是剋扣。

“這些年,你一定很辛苦吧。”

阿慢也當過十幾年被侍奉的姑娘,但刁奴欺主的事情也是在雲府才見識到。雲松是雲府捧在手心中的人,尚且還要忍受曾氏,更何況無依無靠的雲楊呢。

還記得在前院的時候,雲松一早就將石榴一個個剝好籽凍在冰盒中,等著中午拌冰乳酪吃,曾氏見了直接吃了乾淨,完事兒推到小丫鬟的身上,害得小丫鬟被攆出了院子,曾氏則是不痛不癢的得了一個訓誡而已。

阿慢的眼睛落在那一沓文書上,這些東西的收集並非一日之功,“總算是不負辛苦謀劃。”

雲楊說道,“阿慢,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毫無保留的跟你說話嗎?”

“為什麼?”阿慢後退了兩步,她愧不敢當得雲楊的毫無保留。秘密知道的太多,並不是一樁好事。尤其是雲楊這樣的人,深不可測。

“換成母親或者我身邊的其他人,在我做任何事情之前她都會告訴我是最好的我一定可以成功!

只是他們不知道,他們這樣說於我而言不是鼓勵而是壓力。而你不一樣,你會說,誰都不是最完美的,你允許了我的失敗,做成了不會責難,做不成也是理所當然。”

這掏心窩子的話太掏心。

阿慢感動於雲楊的信任,但她不敢接受這份信任。

於她而言,這份信任之後會不會有什麼樣的危機?

“是啊,誰是最完美的人呢。為什麼總告訴我是最好的,可我知道我明明不是最好的。四弟生來就可以承襲爵位受恩蔭入仕,他比我好。

二哥比我高一些,也比我好。其他家的公子都有父親教習學問,他們也比我好。我怎麼會是最好的呢?我明明不是。可他們總這樣說,一遍一遍的告訴我是最好的,他們為什麼非要用一個謊言來安慰我呢?”

或許他們也是為了他,鼓勵他、激勵他?殊不知,這樣也會給他帶來無形的壓力。

幸運的,阿慢的父親母親從來不會這樣說,她很晚才學會走路,認字也比較晚,總是握不好筆字寫的歪歪扭扭。母親會說,“寫不好就慢慢寫,多寫勤練,誰也不會一握筆就能寫出來很漂亮的字!”

成長經歷不同,阿慢不太理解雲楊,只聽雲楊說道,

“讓我明明白白的知道我自已並不是最好的,不是更好嗎?”

雲楊的話中,多多少少在評價餘氏,阿慢不敢答。

“我本就是不是什麼無所不能的神人。”雲楊重複了阿慢之前的話,“阿慢,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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