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湖人愛起屋,辛辛苦苦賺的兩個錢都“巴”屋上了。有些人崽大了要結婚,自然不能不起屋,不少人不但城裡有屋,鄉下仍要起屋,反正需要屋的起,不需要屋的也起。直接後果是,白鷺湖的泥工,尤其是木工師傅做不贏,冇得氣歇。有些屋起了個把月,卻等不到木工師傅,一直在哪擺著。

物以稀為貴,木工師傅走俏,工錢便上漲了,比年初又漲了十塊錢,變成九十塊錢了。水漲船高,泥工師傅也跟著來,變成八十塊一天了。

江玌觀說,看這架勢,過年之前說不定工錢還要漲!

管它漲不漲,反正羊毛出在羊背上,每平方多要個兩三塊就補上了。

真虧有江玌觀,要不在師傅葛樣緊張的情況下,喊師傅是甲傷腦筋的事。江玌觀現在已經把精力全放在倪南鍾工地上了,他給我派了四個師傅,專門幫我做,加上鶴飛,便有五個人了。我目前除謝非若故居之外,還有五棟屋在做,每甲工地做四天,一棟一棟慢慢來,一個月也幾乎冇得兩天空了。

陰曆六七月,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也是師傅們最辛苦最忙的時。火紅的太陽赤烤著大地,莫哇做事,光走在路上,或站在樓板上,一股股熱浪便讓你透不過氣來,全身得溼透。於是有些工地選擇了上午做事下午休息的策略,葛樣好是好,但我們老闆與東家老闆卻不樂意,太耽誤事了,人為地延長了工期,一天的活需要兩天才能完成,又不是一棟兩棟,這麼多棟肯定不行!而東家老闆更不高興,因為是呷老闆的,還要發煙,光買菜就讓老闆傷腦筋了,做一整天是一包煙,做半天也是一包煙。這賬不可細算,一細算就不得了,無形中便多出不少開支了!

火紅大日頭不可能叫師傅去幹,冇哪個受得了!你錢重要人家的命更重要!唯一的辦法是早出晚歸,早上六點到老闆屋裡,做到十一點收工,下午則至少三點半甚至四點再上班,天快黑時收工。

從上午十一點到下午四點,有四五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在白鷺湖周邊灣裡裝模的時候,鶴飛都會利用這幾個小時跑到白鷺湖圩上去打麻將。

聽鶴飛哇,白鷺湖牌館現在不打“二五八”做將的麻將了,而流行一種“鬼麻將”。所謂的“鬼”,就是“紅中”,紅中稱“鬼牌”,紅中可以變幻為任意一張牌,紅中抓得多,胡牌的機率自然更大。

鬼麻將還有一個形象的名字,叫“轉轉麻將”。胡牌的那個莊家一胡牌就要起身,讓位給等著的人打,依次迴圈轉著打,所以叫“轉轉麻將”。本來四個人的麻將可以打五個人,甚至六七個人。贏了錢的可以隨時走,冇人說你打扣節,因為等著的人太多,不愁冇人打。這樣做到了利潤最大化,牌將老闆每人收十塊臺費,原來一桌只能收四十塊,這樣一轉,就可以收五六十塊甚至七八十塊也不一定,有了三四張桌子轉,分上下午場,除了開銷,一天五六百塊輕輕鬆鬆到手。

不用哇,轉轉麻將又是從耒州城裡傳來的。轉轉麻將最受那些上街買菜接送孩子上學的人們玩,贏了錢隨時可以走,抽個十多二十分鐘去轉幾手,手氣好的話,全家人一天的生活費就到手了。所以轉轉麻將一問世,就以方便快捷及投機性風靡城鄉,“二五八”做將的老式打法迅速被淘汰。

贏了就起身讓下一個接手打,本來是轉轉麻將的特色與規矩,可凡事有例外,遇到癮大的或手氣背的腳,偏偏不起身,要賴著一直打,這個誰也冇辦法,總不能強行拖起別人吧。但老闆自有法子,你要賴著打座莊,可以,別人交十塊臺費,你交二十吧。反正牌館老闆是圖賺錢,只要錢到位,規矩是可以改的。

鶴飛便是愛打座莊的腳。好不容易利用中午休息的時間跑來打麻將,怎麼能在轉轉的過程中浪費時間呢?所以不管輸贏,鶴飛都喜歡打座莊。

鶴飛便就是因為打座莊被人打了!

當我趕到鶴飛電話裡說的農民街麻將館時,打鶴飛的人已經跑了。鶴飛被打得鼻青臉腫地坐在年輕老闆娘搬過來的椅子上。

在老闆娘跟鶴飛及旁人的講述中,我對事情有了瞭解。

跟鶴飛打一桌的那個男人也叫飛古,外號“飛刀”,二十七八歲年紀,是白鷺湖有名氣的混子,曾跟傅老大的老弟傅二生是一合手,在白鷺湖衝鋒過一段時間。自傅二生吸毒死後,飛刀便冇了先前的威風,因為他也沾上了毒,只是還不太嚴重。沾了毒的人,包括一條道上的混混一般都不會跟你耍,沾毒的人更無恥,冇得良心,搞不好就會坑上你。但飛刀仍然是一般人不敢惹的腳生,畢竟他隨時能喊幾個人群毆你,而且打了冇帳報,一個吸毒分子你能怎麼著?

飛刀這次剛從看守所出來不到十天,天天在白鷺湖的牌館裡混。這天便與鶴飛打一桌了。

飛刀的手氣很差,不到兩個小時就輸了一千多,其中八百是從老闆娘手上借的。如果扳回本了,借的錢飛刀是會還的,要是輸了,也多半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所以飛刀去任何一家牌館,老闆心裡都是不歡迎的,但又不能得罪,表面上還得笑呵呵地打招呼,遞煙倒茶。

飛刀手氣太差,調鬼都胡不到牌,偶然胡到牌,打個色又是“二”或“三”!你說氣不氣人?

飛刀把心中的怨氣撒到鶴飛身上了!他認為自己手氣背,是坐上手的鶴飛壓住他了!便罵了鶴飛一句:“你甲蠢卵,胡牌還不起身?”

牌館裡罵人或被人罵是常事,都當作發洩一下,便絕對是以開玩笑的口氣罵人。如果飛刀能有個笑臉,鶴飛讓他罵也就罵了,正好贏了錢趁機起身,巴不得呢!誰還會計較你罵人不罵人?

可偏偏飛刀不是開玩笑,是特意要罵鶴飛的,言語不僅衝聲音還大,明明是耍老拐逞威風!如果鶴飛是個老年人,或者曉得飛刀的為人,可能忍忍算了!但鶴飛在石井混那兩年,只有兇別人的份,哪有自己被人兇的份,當下就來氣了。不過鶴飛只是狠狠地瞪了飛刀一眼,然後繼續打色摸牌。

鶴飛不把飛刀放在眼裡的態度徹底激怒了飛刀,只見飛刀“呼”的一聲站起,手掌往麻將桌上一拍:“你葛甲蠢種!冇聽見是不是?還打色打你娘賣柺!”

當眾被人如此辱罵,任何人都不會退讓,何況鶴飛也是甲氣盛的人,當即站起並回罵起來:“你硬寶里寶氣!我起不起身要聽你指揮?蠢裡蠢氣!”

“你伢死甲崽!”飛刀抓起麻將桌上一砣麻將就朝鶴飛砸過來。

麻將本來就跟小石頭一樣,沉甸甸地,這忽然砸過來,鶴飛那躲得及,腦殼一下被砸出了血!

鶴飛用手往腦殼上一摸,手上已經見血了!鶴飛拳頭一紮,就朝飛刀打過去了!兩個便拳來腳往打一起了!

事情發生得突然,冇哇幾句就動上了手,牌館老闆娘哪來得及相勸?連坐一桌的人都冇反應過來!

有膽大的就連推帶拽地把鶴飛跟飛刀弄到了門外,在屋裡打怕傷到旁人,也怕打壞麻將機。

兩個互不相讓的在門外又打起來了,老闆娘哪裡勸得開,身上也捱了幾拳,氣得老闆娘坐一旁不管了,任他們打。

飛刀比鶴飛矮半個頭,但比鶴飛壯些,如果飛刀不是吸過毒,鶴飛不是飛刀的對手。鶴飛仗著在聯防隊訓練的基本功,渾起身子,與飛刀也打了個二夾二,一時誰也難佔贏面。

在這節骨眼上,忽然衝過來兩個人,一塊攻擊起鶴飛來!飛刀有人幫忙,鶴飛哪裡還是對手,已經連還手的機會都沒了!逃又逃不脫,打又打不贏,瞬間就鼻青臉腫,鼻頭嘴巴出血了!

老闆娘一看會出人命,發瘋似地衝上去拉人了,最後在眾人的幫助下,才把鶴飛跟飛刀三個人分開。

騰出手來的鶴飛才氣喘吁吁地給我打電話!當我趕到的,飛刀三個人已經走了。

鶴飛被打成葛甲樣子!就是刀山火海也得找飛刀討個說法!

飛刀,你就是有三頭六臂!我江鶴鳴不把你打一頓,誓不為人!

老闆娘勸我算了,她掏出五百塊錢,叫我帶鶴飛去看傷!說飛刀那夥人是亡命徒,惹不得!呷點虧算了!

旁人也一齊打勸,要我莫跟甲呷毒的人過不去。他們做起事來冇分寸,更不顧後果!

不過也有助火的,江家灣是甲大灣,不可能人讓你打了就打了!你爛統子也是一甲腦殼,只要個打個搞得贏,怕卵!

透過旁人的議論和指點,我對飛刀有了進一步瞭解。

飛刀的家就在水利站過去的原來開大米廠的地方,他伢先開大米廠,賺了錢就起了幢兩套間四層的屋。那地本來不是飛刀灣裡的,是飛刀堂客灣裡的,以飛刀堂客名義起的。

飛刀自讀初中起,就與社會混混搞在一起,他那伢管也管不了,最後聽之任之,反正當葛甲崽冇養的樣,他還有甲大崽。

飛刀最有名氣的一件事是打謝三寶!對了,就是長興村當村幹部的那甲謝三寶!當然,個打個飛刀未必能打贏謝三寶,也是群毆。謝三寶當時還冇當村幹部,跟飛刀一樣在白鷺湖混,混混本來也惺惺相惜,不存在好大的矛盾。可飛刀有點看不慣謝三寶,認為謝三寶人狡猾,每次打架,他都喊得最兇,可一打起來,他又躺在後邊了。一次飛刀攛掇傅二生罵謝三寶。謝三寶本來看在傅一生的面子上,冇當回事!

哪知傅二生得寸進尺,讓謝三寶忍無可忍,也指著罵起來。背後的飛刀站出來,忽然發難,抓起酒瓶要打謝三寶!謝三寶也有個相好的混子,便來幫謝三寶。飛刀早有準備,手一招,幫飛刀的便幾個就向謝三寶兩個大打出手!結果謝三寶頭被打破了,流了一臉血。

當時在白鷺湖鎮坪上很多人都看到,讓謝三寶丟盡了臉!最後在傅一生、謝桃生及江大勇的調解下,賠了點錢,雙方握手言和。

再後來傅二生死了,飛刀也吸了毒,經常身無分文,到處騙詐,謝三寶從沒給過飛刀一分錢!但也不得罪他,離他遠遠的。飛刀現在身邊的混混,也是沒出息的人,真正混社會的早已與飛刀劃清界線!吸毒的人哪個敢逢呢?

情況瞭解清楚後,我心裡也有對付飛刀的辦法了!

無論如何,得為鶴飛出葛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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