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二十三年,八月初七,巳時。

鳳棲當朝皇帝御駕天壇,祭天祈願、宣焚罪已詔,驅天子之體朝拜天地、以乞雨歇。

京城裡的百姓前一日就讀了皇榜,此刻更是紛紛聚集在祭壇下,頂著連綿的秋雨、也要踮著腳尖不住地向重兵把守的位置處張望——

皇帝居然真的肯順應民意前來祭天?還要親口宣讀罪已詔書以示虔誠?

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難道之前的傳聞都是假的不成?

威統大將軍身著鎧甲手持重劍,以神武之姿立於階臺之下,一雙鷹隼似的眸子只是慢掃過黑壓壓的人群,那些個竊竊私語就剎那間都隱了下去。

男人這樣看過去之後都還尤嫌不滿,英武的眉依舊是緊擰著隱含殺氣。

倘若不是顧及著某個人,眼前這群烏合之眾就該直接用兵捉了流放到塞外去!

愚昧無知也就罷了,事到如今竟然還只想著揣測質疑,合該嚐盡那邊的苦寒、承受更為極端的天氣!到那個時候,再去向所謂的神明祈求寬恕才是正好!

臺下是一群鵪鶉一般的百姓,臺上欽天監司禮的官員們亦是兩股戰戰、目不敢視……

不願便說不願意啊!擺出如此駭人的陣仗來做什麼……原本只是靠觀星辯月混口飯吃,因為這件事丟了性命豈不是天大的委屈?

官員們有苦難言,心底更是慼慼,眼前的情形就已經讓人嚇破了膽……倘若那位殺神又要秋後算賬可怎麼得了?!

所以還是先求求老天爺!您可別再下了!!

烏雲密佈的天空雨線如注,冰冷的雨點絲毫不留情面地砸在預先撐開的華蓋之上,下面躲著的朝臣們雖然都偷偷多添了幾件裡衣、這會兒也禁不住打起寒顫來……

玄頂朱邊的華蓋自祭壇一邊升起,金絲銀線在墨綢上交織出騰龍祥雲的圖案,在其之下,一道身影款步而來——

身著一襲玄色龍袍,將寬袖攏在胸前的人拾階而上,長長的袍尾拖垂、沾染上漢白玉石階上的水漬之後就顯得越發沉重莊嚴。

十二冕旒之下,臧盡月一雙眸子只注視腳下的石階,邁上最後一級之後才轉過身來。

“祭天大典起——”

司報之官員扯著脖子嚎了一聲之後就退回去,生怕自已表現太過被某個人惦記上。

流程怎麼跟自已瞭解的不一樣?

微微詫異了之後,臧盡月將眸光落向石階之下、匆匆瞥了一眼之後轉走——

好傢伙……那一張死人臉誰瞧了不怕?

獨自立在祭壇之顛的帝王俯視眾生的一刻,眸底便自帶了悲天憫人一般的神色出來,“寒風凍雨裡累民牽官至此,朕之罪責今日又多了一項。”

祭壇外圍的百姓紛紛豎著耳朵,聆聽了這樣一句自責之言後大都表現出一臉驚愕!

原來天子的聲音竟然這樣動聽麼?怎麼僅僅一句話就讓人心裡暖暖的?

人群中已經有了騷動,後面的拼命想要再往前擠過去一點、試圖將高臺上那個人看得更清楚些。

前面的百姓更是慶幸自已來得早、佔據了好位置,個個雙腿生根一般堅守陣地!

先不說面前還有一整排戎裝肅顏計程車兵擋著無法寸進,就算是沒有,自已這個位置也堅決不能讓出去!

仰望天顏啊!這樣的機會尋常百姓一輩子能得幾回?傻子才讓地方呢!

大多數人像是忘記了自已來這裡的目的,什麼祈禱祭拜的都拋到了腦後去,滿心滿眼裡都是祭壇之上那一個人——

怎麼就有人能生得這般好看!那眉眼鼻峰都像是畫上的一樣!那些日日上朝面見天顏的文官武臣真真是讓人嫉妒!

祭壇上的人已經從廣袖裡伸出了手,纖長白皙的手指勾住顎下紅絲製成的朱纓、緩緩將其解開,之後抽出固發的玉簪,當著所有人的面前將頭上那頂貫了十二旒彩玉的帝冕摘下。

如緞的青絲自頭頂傾瀉而下,霎時就被細雨打溼,連帶著天子的眉眼都多了一片霧色。

人群中發出一陣驚呼,出聲的人立刻又用雙手捂住口,可一雙眼裡還滿滿都是擔憂的神色……

“朕自繼位時近三載,無所建樹,夙性好高、偏私躁忌,不能虛已延納、未肯隨才器使,此乃國之不幸。”

高臺上的人已經開口說話,字字句句皆是罪已,卸掉冕旒之後,繼續動手褪去身上象徵著皇權的華服,“然朕不知自省、罔體民艱,至天災四起、百姓橫禍,實罪大惡極也,今脫冕卸蟒、素服朝天,向上蒼祈願。”

玄色龍袍滑落腳下,帝王身上便僅剩一件的裡衣,輕薄細絹在冰雨的侵襲下、只消片刻就浸了個通透——

“蒼生百姓無辜,諸錯只在朕一人,乞天道憐憫勿牽連眾生,降罪吾身受之使然,只求還天下安寧,四海昇平。”

四周鴉雀無聲,唯有那道清越的聲線透過細碎的雨傳入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冰冷的雨點敲打著臉龐,有些人漸漸回過神來,眸底的悔意最終印刻在面上!

究竟是為了什麼才將所有錯處歸咎到這一個人身上?只因為他揹負著帝王的使命麼?

如今想來才頓覺羞愧!哪怕眼前這個人真就有著天人之姿,可也還是一具單薄的肉身……被逼迫著承擔這莫須有的罪名,才更顯出自已與老天爺的殘忍……

有人自責掩面,有人開始抽泣,先前鬧得最兇的如今也個個垂頭低目、再不敢去瞧祭壇一眼。

高臺上的人像是無所感,只合十了雙手舉過頭頂,三拜九叩,每一個動作都認真而且虔誠……

鄔啟宸全程看著,額角的青筋也早就暴了出來!

為何要妥協遷就!此刻心底盡是後悔!

高階上的人已經完成了祭拜,再次立在寒風斜雨裡,紅衣墨髮隨風飄揚,美得如同一幅傳世之畫。

可男人還是咬牙,握著重劍向高臺邁進。

面前這個人何其可惡!

更是從始至終都沒有將自已放在眼裡過……

戚染靜靜看著對方走上來,距離近了之後才勾唇對著他笑了笑。

要表現出感謝之意,自已可不是沒有禮貌的人。

鄔啟宸看見那抹笑容都覺得礙眼,更是有必要立刻就將人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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