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不會管他們。”阮鄔抱著小熊,打量眼前人。
初見時以為他是一個熱心氾濫的大好人。
頂著一頭金髮,語氣溫和,對誰都會好言提醒。
後來發現,他對不聽話的人不會再分去一個眼神。
最後才知道他其實就是一個冷漠的人,和這個遊戲裡的大部分玩家一樣,孤獨慣了,對除自已以外的人都不屑一顧。
現在看來,他實在是一個喜歡偽裝的人,喜歡偽裝好人。
那就好好看他能偽裝出幾分。
“呵,他們可不需要我管,也不需要你管。”穆晰笑笑,摸摸阮鄔的頭,“早點回去睡吧,明天你想知道什麼都可以去看。軟糖不夠,我這裡還有。”
“我還得去上層走走。”穆晰擺擺手,走了。
卻把「隔離」卡留給了阮鄔。
哼,我身上已經夠髒了還怕這點。
什麼猜測,他肯定早就知道校醫室是什麼安全屋了。
第二天,週一。
學校把跑步和做操的時間替換成了升旗儀式。
這個時候就輪到婧姐出場了,她因為抽菸被教導主任罰了寫檢討,要上臺去朗讀。
只是當她拿出稿紙,卻發現自已絞盡腦汁寫了好幾天的千字檢討變了內容。
「各位老師,同學:
我在這裡為我所犯的過錯向大家道歉。
我不該在熄燈後說話,打擾室友休息;
我不該頂撞宿管,為她的教學工作增添煩惱;
我不該在上課時東張西望,打擾老師講課,打擾同學們學習;
我不該在跑操時推擠前面的同學,打亂跑操節奏,擾亂陣型;
我不該在操場上與男……人私會,不顧及禮義廉恥;
我不該穿著衣衫不整進出辦公室,敗壞學校風氣;
我不該在午休時出去上廁所,並一直待在廁所不出來,打擾其他同學休息;
我不該……」
整整兩張紙,全是大大小小,亂七八糟的錯誤。
這就是橙語嗎?
僅僅是簡略列出過錯,就比婧姐長篇大論詳述的檢討字數還多。
而且這其中,很多都不能算錯,很多都是她替別人揹負的。
她唯一的錯,應該就是無法反抗吧。
任由他們汙衊,任由他們暴力,還要在眾人面前承認這些莫須有的!
婧姐手都在顫抖。
她實在太懂,一個女生被周圍所排擠貶低的感覺了。
自從生了病,她就像從雲端跌入泥土裡。
本來有青雲之志,卻只能到這遊戲裡,苟延殘喘!
並且,她同樣沒有能力反抗。
婧姐讀完整個檢討書,沉默地走回位置。
今天,阮鄔的身份是小茜。
他本想站在江和旁邊,因為他發現江和神色恢復正常,而且沒有被同化的表現。
他想近距離觀察觀察。
但NPC們的熱情卻讓他擋也擋不住。
“小茜小茜,等她今天讀完這份檢討書,就會完全身敗名裂,讓她在全校都做不了人!我親自幫她寫的,你滿不滿意?”
嬉笑著的男聲,第一個湊到阮鄔耳邊。
他還在說著話:“叫她打擾我們好事!還引來了教導主任。只讓她頂包太便宜她了,正好你討厭她,藉此機會好好整整她!”
還有人陸續過來搭話:
“小茜,原來她真是這樣的人啊!我最討厭打擾別人睡覺的人了!這種人怎麼配住在寢室裡啊!老師沒讓她睡廁所嗎?哈哈哈哈哈哈。”
“小茜,原來你說的都是真的啊!我還以為她天天刻苦學習呢!原來是……靠老師,才能拿到獎學金啊!”
“就是,天天在那賣慘,讓我們捐款,實際上不知道有幾個金主了!”
無數聲音,無數個人,湊到阮鄔耳邊述說。
每一個人都是那樣的幸災樂禍,他們都是一種看好戲的心態,甚至巴不得臺上的橙語能說出更多的“實話”來。
有許多黑白顛倒,無中生有的事,早就從小茜嘴裡流出,傳遍了整個學校。
現在,即使橙語說出的話有多麼離譜,他們也只會認為那是事實。
因為橙語這個人早已被完全抹黑。
又是一輪同化,阮鄔只當聽音訊,從裡面提煉資訊:最開始說話的男人約小茜中午操場旁小樹林見面。
正好不懼規則,可以去看看。
檢討結束,校長還要講話發言一番。
“同學們,本週三就是這個月的最後一天,大家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滿場的歡呼雀躍,再沒人想起剛才那個聲音顫抖的女孩。
“明天?回家?”玩家們終於知道了這個訊息,震驚之餘開始思考對策。
江河也沉吟著,他完全不見昨日的痴傻樣,像是完全恢復了正常。
他是怎麼抵抗同化的?
婧姐注意到了他,所有玩家都想知道如何抵抗同化,而婧姐格外急迫。
早會開得太久,回到教室時已經到了第二節課的上課時間。
阮鄔匆忙坐到座位上,卻在坐下的一瞬間,看到了教室裡整齊坐著的四十多個人。
他們都轉過臉來,穿著同樣的衣服,只能透過長短髮分出男女來,因為他們全都頂著一張空白的臉。
他們都沒有五官!無數張臉都是空白的平面,卻能感受到他們的眼神聚集在阮鄔身上。
講臺上的老師拿著極其長的教棍,從臺上點到阮鄔眉心,沒有嘴卻能發出聲音:“小茜,你該坐在哪裡?”
坐錯位置了。
阮鄔只想著時間來不及了,要早點進入上課狀態,好看清窗外的墜樓聲到底是什麼。
卻忘記了他現在的身份不是橙語,而是小茜。
不能夠繼續坐在橙語的專屬位置了。
空白平面的臉上,從嘴部位置裂開一個口子,一隻只紅色的眼睛在其中跳動。
眼珠上下活動著,從四面八方欣賞這位違反學生守則的玩家的醜態。
指著阮鄔額頭的教棍慢慢收了回去,無數猩紅的血絲從那些眼睛裡伸展出來,代替了教棍的工作。
血絲交錯纏繞著,從阮鄔臉部開始攀爬擴散,在阮鄔的眼睛、鼻子、嘴和耳朵不停試探。
妄想進入他的身體。
這樣的畫面還真是恐怖又噁心。
但阮鄔不覺得,因為,他有同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