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在大半夜出現在墓地，徐姿是個例外。
她來過很多次。
每每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
“俞老師，我又來看你了。”
她靠在墓碑上，就像是靠在他的身上，墓碑是冰冷的，但徐姿會感覺到溫暖。
“你是知道的吧，知道我沒有說出口的話……”
“我很想念你，如果是你的話，一定會讓我把這個孩子生下的，對嗎？”
“肯定會吧，你那麼溫柔的一個人，怎麼會捨得殺掉一個孩子。”
“……”
徐姿最後深深看了他一眼，鞠躬：“俞老師，很抱歉，又來跟你說這些煩心事，我下次再來看你。”
守墓人乍然聽到行李箱輪子轉動的聲音時，拿著棍棒朝外看了一眼，就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影，咒罵的喊了一聲後，汗毛豎起緊張的握緊了棍棒。
鄉間傳言，如果遇到不乾淨的東西，大聲呵斥的咒罵，若是作亂小鬼，可以免於被糾纏上。
徐姿頓了下，知道自己嚇到人了，來到門前想要敲門解釋一下，就聽到裡面吱哇亂叫咒罵聲。
徐姿說了聲“對不起”，離開。
守墓人死死閉上的雙眼，直到門外的動靜徹底消失，這才睜開眼睛一下子癱軟在地上。
守墓人長鬆一口氣，給屋子裡的各個佛像，挨個點了香。
“保佑保佑，厄運避散，避散。”
徐姿在小鎮上的一間旅館住下，房間內有點黴味，床鋪也算不上是乾淨，她穿著衣服躺下，房間內老舊的空調嗚嗚嗚作響，讓她沒有什麼睏意。
徐姿睡了三四個小時，天就亮了，她起身去樓下吃了頓早點。
小地方的早餐店都是在門口擺著的，天氣熱，狹窄逼仄的門頭房裡也沒有人願意進去受罪。
此時天氣尚早，酷熱的太陽還未升起，坐在外面還有點涼意。
徐姿要了碗八寶粥一籠小籠包，不遠處就是她待了三年的高中，她吃著東西看著學生們陸陸續續的進校。
也有學生一邊看著時間，一邊匆匆坐下吃早餐的。
“那個瘋子又來了，這都多少年了，還來咱們學校發瘋，她孫女早就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
“就是，一家人 死的死，走的走，就留下這麼一個瘋婆子，誰讓他們自己造孽，不過說起來，這家的大女兒也真是夠狠，才能從這樣的家裡逃出去。”
“聽說當時是有個老師幫她，可惜，那老師在她高考以後就死了。”
“……”
兩名學生八卦著，接過老闆遞過來的早餐，胡吃海塞沒兩分鐘就結束了早餐，跑去學校的時候，還有意避開了門口舉著棍子瘋瘋癲癲的老太太。
徐姿站在不遠處看著那個老人，聽著她口中一遍遍喊著。
“打死你個賤女，打死你個賤女。”
“你這個賤女該死，該死。”
“當初就不應該讓你媽生下你，應該，應該在看到你沒把兒後，就給你丟到尿桶裡淹死，淹死你，淹死你哈哈哈。”
“……”
一聲聲的咒罵和羞辱，被一動不動站在那裡的徐姿聽得清楚。
傷害你的人，永遠不會覺得自己有錯，只會因為沒有將你傷的更深，而覺得懊悔至極。
徐姿唇角扯出極盡嘲諷的弧度，她深吸一口氣後，轉身時，身體僵住。
學校兩旁鬱鬱蔥蔥的樹木下，站著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
他只是站在那裡，優雅的著裝，渾然天成的矜貴氣質，便足以讓他成為所有人矚目的焦點。
有些人天生如此。
徐姿啞聲問：“你怎麼會來？”
顧九擎垂眸睨著她：“去過顧家了？”
徐姿點頭。
顧九擎：“你留下這個孩子，這些事情你就避免不了。”
徐姿紅了眼眶，她說：“你現在很像是一個，有禮貌的……混蛋。”
顧九擎向來不曾反駁過他的卑劣。
在兩人回到小賓館時，顧九擎打量著狹窄骯髒的環境，眉頭擰起。
在從小養尊處優的顧總眼裡，顯然這地方不適宜人類居住。
所以他連坐都沒有坐下。
徐姿知道他有潔癖，找了自己的衣服給他墊在沙發上。
顧九擎垂眸看著她的舉動，說：“如果你很想留下這個孩子，那就，留下吧。”
彎著腰的徐姿身體猛然一僵，她不敢置信的抬起頭，看向身旁的男人。
顧九擎淡聲：“按你說的，他只是你的孩子。”